第四十七章 神奇的事
尤其是“鍾家軍”的歸屬一事,鍾南不能不在意,那是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新軍,若是被哪個無能無德之人給搶了去,豈不是白費了自己的一番心血?
說起“鍾家軍”,鍾南便想起一事來。自己在東昌剛把這支隊伍的基礎打好,並有了第一次增員時,就被萬曆皇帝調到了薊州。當時萬曆皇帝不但沒有讓鍾南交出兵權,相反還鼓勵他,讓他練出一支“常勝之師”來。如今這支隊伍才略有小成,離皇帝的要求多少還有點差距,按理說皇帝應該讓他繼續練兵,以便達到其要求。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鍾南現在還真不清楚朱翊鈞的想法是什麽。
鍾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鍾家軍”,這支隊伍隻有在自己手裏,才有可能變得更加強大。雖然這樣做也參雜了一點私心在裏麵,但是最主要的還是為了“鍾家軍”,畢竟訓練出一支鐵血常勝之師,並不容易,半途而廢太可惜了!
沒過兩日,新任兵部右侍郎便接到了萬曆皇帝的旨意,著其進宮覲見。
去程的途中,鍾南反複思考著,如何開口向皇帝提要求,才能完美地解決那幾個問題。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麽辦為好。他骨子裏還是一個現代人,對古代的人際交往並不熟悉,至於和皇帝打交道的經驗,他更是為零。雖然看過了些雜七雜八的曆史類書籍和古裝影視劇,可是鬼知道是真是假,何況還有那麽多沒臉皮的作家和編劇,其人品都不能信,還能相信作品嗎?
老熟人王忠的聲音打斷了鍾南的思緒,王公公是今天的傳旨人,此刻正提醒著到地方了。鍾南點頭謝過,隨後便進入了禦書房。
朱翊鈞的臉色本不太好,見到鍾南後卻微有笑意,寒暄過後,各自落座。
“皇上,看您的臉色是不是沒休息好?”鍾南是真的關心對方,在他的思維裏,對待朋友最重要的就是真誠,無論這個朋友的地位是高是低。
聽到這句話朱翊鈞的臉上流露出了感動的神色,“你不知道,最近那幫老頭子天天纏著我,煩人得很,哪裏能有心情好好休息!”
鍾南沒有問是什麽事情,雖然他把朱翊鈞當朋友,可是對方怎麽說也是一國之君,很多事情都是國事,他不想知道太多。因為知道得越多,你擔的風險就越大,在自己沒有強大的實力之前,這些風險很可能會壓垮你。
“再怎麽說,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實在不行,大不了先不去理會它。”鍾南說著自己的看法。
“對,不去理會他。哈哈……你倒是豁達!”
“皇上,我不是豁達,而是覺得自己能力有限,很多事情既然無能為力,就沒必要去過多理會,那樣除了徒增煩惱外,沒有絲毫益處。”鍾南自嘲道。
“誰說你能力有限?我倒覺得你是大才,可以安國治世的大才!”皇帝由衷地讚賞,“這次要不是有你,估計和蒙古一役還得打上一段時日,你可是為我節約了一大筆銀子啊!哈哈……”
看來對於自己在薊州的表現,皇帝是真的很滿意。想想也是,打大仗可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事兒,動不動就是上百萬兩銀子的開銷。如今朝廷一年的歲銀才三五百萬兩,這還是收成好的年份才有的數目,所以皇帝從心底來說,其實是不想打仗的,因為一場打仗很有可能就花光了一年的收入。
而這次和蒙古人的一戰,朝廷的花費相對來說卻很少。原因無他,戰爭剛開始就結束了,實際花費的還不到預計的十分之一。這不就是平白無故地為皇帝省了一大筆開銷嗎,能有如此良好局麵,主要就是鍾南的薊州軍隊表現優異。
鍾南去薊州任職一事,是萬曆皇帝一手推動的,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成就都可以歸咎於皇帝的識人之明。你說,皇帝能不滿意嗎?單憑這一點,朱翊鈞就可以在那些老頭子的麵前,把腰杆挺得更直一些,把話說得更狠一些。
看著皇帝那得意的笑容,鍾南的腦中靈光一現,他舔著臉問道:“皇上,那您得獎勵獎勵我呀!”
朱翊鈞被問得一愣,在他坐上皇帝位置的二十多年裏,還沒有哪個大臣像鍾南這般和自己說話。怎麽說呢,鍾南現在的樣子有點痞痞的、賤賤的,但是卻讓他生不出半點反感,相反卻覺得對方有點可愛。
“朕不是已經獎勵過了嘛,兵部侍郎可比薊州總兵有權勢多了!”朱翊鈞佯裝生氣,隻是他從未如此行事過,演技很生疏,被鍾南一下子就看穿了。
“哎呀,不都是個正三品的官兒嘛,哪裏算得上是升職了!”鍾南順著杆往上爬。
“那讓你做尚書好不好?”朱翊鈞笑罵道。
“皇上,您要真敢讓我做,我還真不怕!”
鍾南一副不知天高地的樣子,讓朱翊鈞再也演不下去了,他笑著指了指鍾南,“好啦好啦,不再說笑了,說說正事兒吧!”
一聽要說正事兒,鍾南也收斂了起來,做洗耳恭聽狀。
“是這樣的,你到了兵部,薊州總兵一職便空了下來,他們提了幾個候選人,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皇帝一開場就單刀直入,這也是他的風格,不喜歡太過於拖泥帶水,總覺得浪費時間。
“我能有什麽想法!”鍾南口不對心。
“他們提名的人選當中,我覺得仇武和施長廷兩人,要比其他人明顯高出一截。你覺得這兩人裏,誰更合適接任薊州總兵一職?”皇帝問道。
“皇上,我的意見重要嗎?”鍾南突然問了個略顯意外的問題。
朱翊鈞沉吟片刻,鄭重點頭,“重要!”
“既然如此,那我就隨便說說,至於最後的決定,還得要皇上您來做!”
“好!”
“施長廷副總兵和仇武副總兵都有多年的帶兵經驗,理論上都能勝任薊州總兵一職。不過在我看來,施副總兵更善謀略,而且為人口碑不錯;相反,仇副總兵則勇武有餘,謀略不足。若是為副職,兩人的區別不大,可是若要總領一地之兵,我個人覺得,施副總兵可能更合適一些。”
聽完鍾南的話,皇帝不置可否,隻是隨手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接著才悠然說道:“你曾經在施長廷手下當差?”
“不錯,我從蘇州被判充軍,去的就是山東青州的軍營,當時施副總兵正是青州參將。”對於這一段曆史,鍾南從不避諱。
“你倒是坦蕩!”皇帝略覺意外。
“這也不是什麽隱秘之事,何況做錯了事,就得受到懲罰。”鍾南很坦然。
“所以在‘悅來酒家’,你賠償了對方三十兩銀子?”皇帝的思維也很跳躍。
鍾南愣了一下才答道:“算是如此吧!雖然對方有錯在先,可是我動手打人也不對,總不能讓人家白白被打吧?”
“你倒是講理。”皇帝淺笑一聲,隨後又說回之前的話題,“對於施長廷和仇武的評價,你說的很客觀,既然這樣,那我就定下來了。”
“這麽快,您不再想想?”鍾南真沒想到朱翊鈞做決定這麽迅速。
“你不是說施長廷更適合嘛!”朱翊鈞笑道。
“我是說施副總兵更適合,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朱翊鈞問道。
“可是您總歸要查證查證吧,萬一我說的是假的呢,您就這麽相信我?”
朱翊鈞站起身來,走到鍾南麵前,看著對方的眼睛,語氣無比真誠地說道:“還記得當初我對你說的嗎?”
鍾南搖了搖頭。
“朕當時說過,希望你我彼此間能真誠相待,共同開創一番大業。今天我再加上一句,隻要你不負我,我定不會欺你!”
鍾南沒想到皇帝居然還記得當初的話,他曾以為那不過是一時之言,現在看來,皇帝是認真的。
“皇上,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您怎麽會如此信任我?”這個問題真的讓鍾南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我也很納悶兒,為什麽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很親近,總覺得你就像是我的親生兄弟一般。”
鍾南望著皇帝,心裏更加糊塗了。
“其實我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小我三歲,在我八歲那年不幸夭折了。”朱翊鈞語氣深沉,第一次對外人講述著他的這份思念和情誼。
“我倆同吃同住,感情極好。他走了之後,我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還經常做夢夢到他。到我登基之後,就沒怎麽夢見過他了,再之後,更是一次也沒見到過他,不過我對他的思念卻沒有絲毫減少。”
“我本以為我們兄弟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哪知第一次召你覲見後的當晚,我居然再次夢見了他。”
“那一次,我連續兩天都召見了你,同樣的連續兩天都夢見了弟弟,當時便覺得奇怪。直到第二次召你入京覲見,當晚果不其然地又夢見了他,而且我總覺得夢裏麵,弟弟的樣子和你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