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營救(一)
“鍾侍郎可是有了應對之法?”
“是這樣的……”鍾南小聲說出了自己的後手,一來能安三個老頭子的心,二來則是增強他自己的信念。
“還是侍郎大人有勇有謀,老夫佩服!”申時行不吝誇獎。
“佩服佩服……”許、趙二人的臉上也多了些笑容。
“不過,我們還得裝成之前的樣子,免得那些匪人起了疑心。”鍾南建議著。
“那是自然!”三個老頭子異口同聲。
……
另外一邊,鍾府上下卻是炸開了鍋。在宴席廳外的福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東家出來安排點事情,他大著膽子湊到門口,可是卻沒聽到丁點兒響動。左思右想之下,福伯悄悄地推開宴席廳的大門,看見的場景令他驚詫無比。
整個宴席廳裏的客人,他們或倒在地上或倒在桌上,愣是沒有一個人是端坐著的,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很是詭異。福伯雖然不是無神論者,卻有著一顆大心髒,他鼓起勇氣上前,隨意找了個人,戰戰兢兢地將手指貼近那人的鼻孔。還好,那人鼻息正常;再換旁邊的人試了試,仍然呼吸沉穩。
福伯放下心來,隻要在座的大官兒沒死,其他的一切都好說。他打算先找到鍾南,看看東家是不是也昏倒了,要是也是一個樣兒,那就隻能去請夫人來處理了。隻是左找右找,居然沒看到東家的身影,福伯不死心,再次仔細找尋了一遍,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顧不上查看其他情況,福伯快速地跑到了後院,把事情匯報給了秋香。
“福伯,不要慌!你先和我一起去宴會廳,隨後再去把胡隊長找來!”秋香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又在馬家有過多年的管事經驗,這些曆練在此時終於發揮了作用——她沉著地發號施令,讓鍾府上下有了主心骨。
半個時辰過後,秋香在胡煥山的建議下報了官。沒過多久,順天府的捕頭和知府一前一後來到鍾府;再過了一會兒,五軍都督府的人馬也到了場。一時之間,鍾府成了當晚京師最為忙亂的地方。
還沒到天亮,整個朝廷上下便都已知道,新任兵部右侍郎在他的開府晚宴上被人被綁走了,一起被綁走的還有內閣三位重臣申時行、許國和趙誌皋。據說萬曆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半夜,他氣得當場摔了東西,並下令一定要盡快找到四位大臣,並安全解救出來。為此,如今主要負責京師治安的五軍都督府倍感壓力山大。
五軍都督府是太祖皇帝一手設立的組織機構,由元朝的大都督府演變而來,包括左、中、右、前、後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初期是執掌天下兵馬大權,主導國家軍事建設的實權機構,管理著京師和各地衛所兵,其權利相當大,不僅負責管理衛所的訓練與生產,還可參與到明朝中央軍事決策當中。
在設立五軍都督府的初期,雖然它和兵部互相製約,但是其地位還是稍微要高過兵部的。五軍都督府有統兵權而無調兵權,兵部擁有調兵權而無統兵權,這樣就能保證兵權始終掌握在皇帝手中,不虞有被軍隊推翻政權的風險。
怎麽說呢,比如說朝廷要打仗了,由皇帝授意兵部委派前線將領,統領衛所軍隊出征。戰爭結束後,將領歸還印信,士兵回歸各衛所。這樣做的好處是想造反的將領手下沒兵,就掀不起什麽浪花來;缺點也很明顯,“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打起硬仗來,戰鬥力就不行。
到了“土木堡之變”後,由於五軍都督府的精銳力量損失殆盡,加上於謙的強勢,兵部的地位就漸漸蓋過了五軍都督府。到了明朝後期,五軍都督府徒有其名,不但連統兵權都沒了,更是淪落到去負責京師的治安。
最初五軍都督府的各軍都督都是由功勳子弟擔任,但是在“土木堡之變”中,一大批重要的公侯都督官在戰爭中陣亡,不僅導致這些貴族集團的衰落,更是大大削弱了五軍都督府的實力,使得其無法成為京師防禦戰的領導者,這才有了兵部的崛起。
此時的五軍都督府,也就左、右軍都督府還有點能量,原因無他,左軍都督府的都督是定國公徐文璧,右軍都督府的都督是英國公張元功。這兩人都是太祖或成祖時期重要功勳的後人,徐文璧是徐達四子徐增壽之後,張元功是張玉之後。
徐達就不用說了,太祖皇帝的鐵杆;徐增壽和張玉兩人也不簡單,都是幫成祖皇帝坐上寶座的功臣。
徐增壽是第一代定國公,其父徐達是第一代中山王,其兄長徐輝祖是第二代魏國公(徐達生前是魏國公,死後追封的中山王,但是中山王的爵位不能世襲)。徐家的一門兩國公之勢一直持續至今,隻是定國公一係更受皇帝恩寵。
張玉則在靖難之役中立下大功,早死的他死後被成祖追封為榮國公,之後更是再進一步,追封河間王。其長子張輔在成祖時期,就以平定安南之功被加封為英國公,子孫更是可以世襲此爵位。作為第一代的英國公,張輔先後輔佐四位皇帝,卻在“土木堡之變”中不幸喪生,好在子孫能夠享其榮耀,也不枉張玉、張輔兩代人的忠心護主。
此時徐文璧和張元功兩人就在鍾府裏坐鎮。皇帝給了他們三日的期限,雖說即使到期後沒救回人,皇帝也不可能真的把他倆怎麽樣,但是那樣的話,已經被邊緣化的五軍都督府隻會更加沒落,他們丟不起那個人。
“老徐,你說到底是誰這麽不長眼,捋了這四位爺?要知道,他們可算是如今皇上最倚重的幾位大臣啊!”張元功小聲地向徐文璧發著牢騷。
“老張,不管是誰綁的他們,這一次都算是捅到馬蜂窩了,皇上肯定不會放過這幫人的!”徐文璧補充道。
兩人都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本來祖輩就已交好,如今又同為五軍都督府的都督,關係自然不錯,是以連稱呼都很隨意。
“老徐啊,收拾他們那都是後事了;你我要是救不回來人,搞不好會被皇上先給收拾了!”張元功自嘲地說著話。
“要真是救不回來人,別的不說,光是朝廷上下的口水,都能將你我淹死,哪裏還用皇上動手。”
“未必,說不定有些人,巴不得我們五軍都督府救不回來人呢!”
“老張,此話怎講?要是沒有根據可別亂說,當心被人聽了去,傳到皇上那裏。”徐文璧扭頭看了看左右,還好附近除了他倆的貼身侍衛,並沒有外人。
“老徐,我可不是亂說。咱不說別的,就說這鍾侍郎吧,你說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人,沒幾年就躥升到了如今的高位,要沒人眼紅他,打死我都不信。既然如此,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欲將他除而後快!”張元功隨意地做著猜測。
“雖說有一定的道理,可是為什麽要將申閣老三人一同捋了去呀?”徐文璧對張元功的猜測持保留意見。
“那也是,要真是眼紅鍾侍郎,綁他一個人就好了,哪能連申閣老他們也給綁了。說不通啊說不通……”張元功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老張,咱哥倆先別亂猜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他們四人,再設法救出來。至於是誰做的亂,到時候自有定論。”還是徐文璧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隨後兩人詢問了福伯、胡煥山和秋香等鍾府中人,又去附近的鄰居家中調查了一番,仍是毫無收獲。無奈之下,隻能決定:先廣撒網,看能不能尋得點蛛絲馬跡,再作打算。
於是,天色剛亮,各路人馬就行動了起來,全城範圍進行著大搜查。不僅包括五軍都督府、順天府的人,就連東廠和錦衣衛也出動了大量番子,私下裏做著隱秘的調查。
雖然已經有了大量人力投入到搜查工作中,秋香仍然讓胡煥山帶著鍾府的所有家丁,按照他們的方式進行著搜查和尋找。
胡煥山很自責,作為親兵隊長,主將剛到京師沒多久就被人給綁走了,這是*裸的打臉啊。他帶著親兵隊的全部人馬,加上鍾府的十多個家丁,一共五十來人,先在鍾府四周做了一番查看,未果。隨後胡煥山將人馬分成四組,按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向外做拉網式搜查,秋香和幾個丫鬟也加入了搜查的隊伍。
上午十點左右,秋香所在一組終於有了發現。一個丫鬟在距離鍾府接近一公裏的位置,連續發現了兩顆一樣的手珠。由於兩顆手珠材質名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物件,這名叫楊桃的丫鬟為了慎重起見,拿著手珠找到了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