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孫承宗
拋開雜念,鍾南仔細聽了聽孫承宗的演講內容,裏麵幹貨不少。比如在遼東最應該提防的當是努爾哈赤,此人近幾年來四下出擊,將地盤越打越大,早晚會嚴重威脅到大明的江山;再比如應該重新派遣將領,取代李成梁一係在遼東的統治地位……
鍾南越聽越驚訝,孫承宗的大局觀和危機意識,比同時代的明朝大臣強的不止一點半點。就隻憑這一點,隻要被“伯樂”發現了,他就可以一飛衝天。
之後那些發言者的演講就要差得多了,鍾南耐著性子聽完,然後給周如砥說了幾句。於是論辯結束後,孫承宗便站到了鍾南的麵前。
近距離打量了一下孫承宗,鍾南更覺得此人不簡單,他多半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低,可是卻沒有一絲緊張和局促。
“稚繩啊,這位是新任兵部右侍郎鍾大人,想必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吧?”周如砥先行做了介紹。
“可是一戰便逼退蒙古幾十萬大軍的鍾侍郎?”孫承宗臉上有了深深的敬佩之色。
“傳聞略有誇大,鍾某受之有愧!”鍾南沒想到自己的“光輝事跡”已經廣為流傳了,臉上多少有些汗顏。
“小的孫承宗,見過侍郎大人!”
“使不得使不得!”看見對方真心實意地跪拜,鍾南連忙上前阻止。他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人生而平等”,所以並不喜歡別人給他行大禮,總覺得有辱人之嫌。
“侍郎大人,小的是真心佩服你!”孫承宗的話很誠懇,當是發自肺腑。
“要是稚繩你願意和我一起,以後也會有這樣的機會的!”鍾南已經是直勾勾地引誘對方了。
“這個……”孫承宗萬萬沒料到對方是想招攬他,而且一點也不拐彎抹角,這讓孫承宗有些不習慣。古人說話總喜歡先雲裏霧裏地瞎扯一通,原本三兩句話就可以說完的事情,非要聊個十分鍾甚至半個小時,這是鍾南很反感的陋習。
“就像你說的,遼東埋有隱患,努爾哈赤早晚會給我們帶來*煩。既然這樣,難道你不想做點什麽嗎?”鍾南的話像撓癢癢一樣,撓得孫承宗心裏像貓抓一樣,建功立業、保家衛國是他的理想,要是真的能為此出一份力,他想不到自己為什麽要拒絕。隻是孫承宗想不明白的是鍾南為什麽會看上他,自己過了而立之年,仍是一事無成,怎麽能吸引到兵部侍郎這樣的紅人呢?
“侍郎大人,真要是有這樣的機會,小的自當義不容辭。隻是小的才疏學淺,還真怕誤了大人的大事。”
“嗬嗬,別的不敢說,看人我還是有一套的。稚繩你就是一匹‘千裏馬’,隻要給你奔騰的空間,有朝一日肯定會驚豔四方的!相信我!”鍾南像拿著糖果拐騙小朋友的“怪蜀黍”一樣,一步一步地攻克了孫承宗的心理防線。
“既是如此,孫承宗敢不從命!”
鍾南等的就是這句話,聽見對方答應了自己的邀請,高興地哈哈大笑,“今日有此大幸事,哪能不好好慶祝一番。還請祭酒大人和稚繩賞光,我們好好喝上幾杯!”
三人找了個上好的酒家,鍾南吩咐胡煥山去整治酒席,他則是和周如砥和孫承宗攀談起來。盡管已經挖到了孫承宗這樣的大牛,鍾南仍然不滿足,他希望周如砥能夠幫他再發掘挑選一些真有能力之人。
周如砥自是沒有推辭,自己培養的學生能夠被人賞識,也是對作為國子監祭酒的他的一種肯定。問清楚鍾南對所需人才的要求後,周如砥應承了下來,直說回去之後一定留意。
周如砥這個祭酒的級別,按照後世來看至少也是個教育部副部長再兼任某清某北的校長,他隻是不善於交際,並不是說他不懂人情世故。聽得鍾南讓自己幫忙,他也知道這是個好機會,便起了投靠的心思。
鍾南如今最缺的就是各類人才,既然對方有心投誠,哪裏有拒之門外的道理。至於來投者的品行、能力、以及忠誠度等,暫時不用太過計較,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做甄別就是了。
一頓酒喝得賓主盡歡。
散場後,鍾南讓人在鍾府附近租下了一套院子,用作之後謀士們的住所。由於沒過於計較租金高低,當即就談妥了一套一進的四合院,離鍾府不到一公裏的腳程。親兵隊又馬不停蹄地購置了生活用品,不到半天,已經可以入住了。
宅子準備妥當後,鍾南直接將孫承宗送了過去。
“稚繩啊,你也知道我的俸銀不高,府上的院子也不大,隻能暫時先委屈你了。”
“侍郎大人說笑了,依我看,這處宅子已經很豪華了。何況我輩中人,對這些並不看重,要是他日真能跟隨大人建功立業,那一切都值了!”
“那就好,看來稚繩是‘大丈夫不拘小節’,這才是我輩中人的風範呐。”鍾南越看孫承宗越覺得滿意,也十分慶幸自能將對方招攬過來,相信這種機會以後多半再難碰到了。
安頓好了孫承宗,鍾南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壯大自己的勢力。不光要招攬人才,他也要進步才行,而要想進步,就不能不和如今朝中的幾大勢力交好。
萬曆初期,朝廷上下就隻有一股大的勢力——張居正為代表的官宦集團。張居正不僅和司禮監的一號人物馮保打得火熱,就是後宮的李太後對他也是鼎力支持,如此一來,整個大明王朝就屬他權利最大,連朱翊鈞都要退避三舍。
“一條鞭法”的改革能夠得以推行,很大程度上就得益於首輔大人的無邊權勢。隻是在古代的皇權社會裏,這種架空皇帝的人物是少之又少的,大多數官員都要仰仗皇帝的鼻息,並且在皇帝的平衡之道中各自站位。
張居正去世後,朝廷中的勢力各自洗牌。到得萬曆二十三年,也就是前首輔大人走後三年,朝中的勢力劃分已基本定型。
首先,此時的最大勢力已經變成了朱翊鈞,他在清算張居正的運動中,徹底樹立起了自己的權威。這也是古代大多數時候的正常情況,畢竟皇權社會裏,要是皇帝的權利都沒有保障,那龍椅坐著有什麽意思。
除了皇帝之外,能拿得出手的勢力,也就是太監張鯨和以申時行為首的臣子們這兩撥了。張鯨利用自己常伴皇帝左右的便利,迅速取得了朱翊鈞的新任,把持了東廠和內府供用庫,漸漸有了些話語權。
以申時行為首的朝中大臣們,他們吸取了張居正的教訓,變得更為圓滑,不再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那種使命感。這股勢力較為鬆散,加上他們沒有統一的政治見解和領頭的實力人物,所以嚴格來說,並不是一股成熟的勢力。
這兩股勢力都是依附於萬曆皇帝的,同時皇帝也需要他們來維持後宮和朝廷的正常運轉,加上大家還處在蜜月期,所以相安無事。
至於“東林黨”、“浙黨”等,目前還沒影兒。
經過深思熟慮,鍾南決定趁著這個時機,和張鯨拉上線,再和申時行等一眾大臣搞好關係。隻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就發生了一件大事,讓他不得不放緩步伐。
五月初一,早朝日。
早朝一開始,首輔申時行就出列上奏,說起了立太子的事情。
“皇上,如今皇長子已經快十三周歲了,應該早日把太子的身份確定下來。”
其實這件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申時行提及了。自從他升任首輔後不久,就向萬曆皇帝表達過“早日冊立太子”的建議,隻是被對方多次以各種理由拖延而已。此次舊事重提,不過是為了讓皇帝兌現之前的承諾而已。
原來三年前,申時行就給皇帝上過奏折,列舉明英宗兩歲、明孝宗六歲被立皇太子為例,要求萬曆皇帝冊立剛十歲的朱常洛為太子。
朱翊鈞則是拿出祖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說辭來,說是王皇後雖然暫時沒有生育,但是不代表她不會誕下皇子。要是自己冊立了朱長洛為太子,他日王皇後有了兒子怎麽辦,自己不就是違背了祖訓嗎?
於是立太子的事情就暫時緩了一緩。隻是後來,萬曆皇帝並未有過寵幸王皇後的舉動,相反對鄭貴妃和李敬妃則是寵愛有加。
大臣們一看,你這不是忽悠我們嘛,都不上王皇後的床,哪裏有可能生得出嫡子來。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得不再次提醒皇帝你了。
之後,不光是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包括其他的各位重臣和言官,甚至地方上的官員們,也經常有人上書,要求皇帝盡快確立朱常洛的太子身份。
萬曆皇帝隻得一次又一次地使用拖延大法,穩住大臣的同時,卻沒有一絲要冊立朱常洛的意思。
三年來,這種你來我往的爭鬥已經多次上演,每次朱翊鈞都能在最後全身而退。今日見得申時行提起這個“老生常談”,他並不覺得能掀起什麽風浪,仍然想以一句“過後再議”來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