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殊榮
這一覺,鍾南可是睡得又香又甜,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剛洗漱完畢,秋香就來了後院。
“我聽見後院的聲音,估計是你起來了。”秋香一邊整理著鍾南的穿戴,一邊小聲說道,“王公公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了,說是聖上宣你覲見。”
“王公公,哪個王公公?”鍾南還有些迷糊,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經常來宣召你進宮的那個叫王忠的太監啊,你不記得了?”秋香答道。
“是他呀!那你怎麽不早些叫醒我呢?萬一讓他們……”鍾南也放低了聲音。
“王公公說,聖上特意有交代,說如果你還在休息的話,萬萬不可打擾,一定要讓你休息好了再說。”秋香解釋著。
我去!皇帝也太給麵子了吧,這要是被其他文武大臣知曉了,又要被羨慕嫉妒恨了。鍾南心道。
穿戴整齊後,鍾南快步往前院走,同時故意大聲說道:“就算那樣,你也不能一直讓王公公等啊!”
秋香不明所以,正待解釋,卻聽得前院傳來了太監特有的聲音。
“尚書大人,您千萬別怪罪鍾夫人,何況小的是奉了聖上的旨意。聖上可是說了,要是您進宮的時候,打了嗬欠,露了疲態,定要打小的板子。”王忠略顯誇張地說著,隻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鍾南想了想,王忠不過是一普通太監,還沒到張鯨那個級別,應該不敢在大臣麵前胡言亂語,尤其還是與皇帝有關的事情。這樣說起來,朱翊鈞對自己,還真是給足了麵子。
“惶恐惶恐!王公公,你這樣一說,我可是惶恐不安呐!”鍾南飆起了演技。
“尚書大人不用多想,這可是您應得的待遇。連張公公都說了,他這次也算沾了您的光,跟著得了著好。”王忠稍微湊攏了一點,無比諂媚地說到。
“哪裏哪裏,我和張公公之間,就不用太見外了吧!”鍾南說話的同時,往王忠的袖口塞了一張銀票。
這種事情,在鍾南還是兵部右侍郎的時候,他可沒有少做。不管是哪位太監來找,所為何事,他都會給對方一些打賞,多則一兩百兩,少則二三十兩。而那些太監,也會不動聲色地笑納,雙方盡在不言中。
包括王忠,鍾南也給對方打點了不少,美其名曰:跑來跑去太累了,去喝茶歇歇腳。
隻是今天有些奇怪,,王忠怎麽也不肯收下那張銀票,“尚書大人,您這可是折煞小的了!”
“王公公,你就拿著吧,今天等我這麽久也累了,待會兒可以去哪裏放鬆放鬆。”鍾南不由分說地把銀票硬塞給了對方,同時還說佯裝生氣道,“你要是不拿,可就是不給我鍾某人麵子了,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這……這……”王忠左右為難。
“這什麽啊,有錢不拿是傻子。王公公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多給我幫幫忙就好了。”鍾南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忠不再推辭,“隻是以尚書大人您如今的地位來看,小的以後很難能幫到您什麽啊!”王忠感歎道。
“王公公說笑了!我現在的一切,還不都是聖上給的,哪有多高的地位。何況,大家都是給聖上辦事兒,難保沒有需要對方幫忙的時候,你說是吧?”
眼見尚書大人如此禮賢下士,王忠的心裏也是感慨萬千:自己的上司張鯨,可就沒這麽有眼見,總是“欺軟怕硬”。對待他們這些下屬,也是呼來喚去的,沒一點尊重,哪像尚書大人這般有涵養。
“尚書大人,您放心好了,就衝您這態度,以後有需要小的效勞的地方,盡管吩咐就是了。”王忠拍著胸脯,豪氣衝天地說到。
“那就多謝王公公了。”
隨後,兩人才慢步走出鍾府,坐上馬車,往紫禁城而去。
由於皇帝還需要靜養,所以此次接見,被安排在了乾清宮。這是鍾南第一次來到皇帝的起居之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皇帝對他地位和身份的一種肯定。
見到服侍皇帝的人,並不是張鯨,鍾南有些訝異:按理說,張鯨這個時候,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都應該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啊。
估計是發現鍾南盯著服侍自己的太監看,朱翊鈞開口做著解釋,“鍾南,這位是田義田公公,也是司禮監的老人了。平日裏我的起居,大多都是由他在照顧,你不用避諱他。”
“見過田公公。”鍾南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鍾南啊,我召你前來,沒什麽要事,隻是想見見你。”朱翊鈞做著手勢,讓田義把自己給扶坐起來,方便和人交談。
“這一次的事情,我全都清楚了。要不是你堅持讓那幾個洋郎中給我做手術,恐怕我是凶多吉少了!”朱翊鈞感歎道。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那幾個洋郎中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鍾南謙虛地說道。
“個中詳情我都讓人調查清楚了。鍾南,我果真沒看錯你!”看樣子,朱翊鈞的話確實發自肺腑。
“皇上,我說過,不會負你的!”
“我也記得我們的誓言!”
“哈哈哈……”兩人相視而笑。不過朱翊鈞剛笑了幾聲,就咳嗽了起來,嚇得一旁的田義趕緊上前。
“皇上,您這剛做過手術,要好生休息。不管是洋郎中,還是太醫,他們都說了,你不能太激動!”說完之後,田義還撇了鍾南一眼,多有責怪之意。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鍾南趕緊道著歉。
“田義,不可對鍾尚書無禮!”朱翊鈞語氣嚴厲了起來。
“皇上,確實是我的錯。田公公說得對,你現在的身體需要休養,尤其是情緒方麵,既不能太興奮,也不能太低沉,要保持平和。”鍾南也幫著田義說話,畢竟對方是真心實意對皇帝好,而且看樣子是個心直口快之人。對於這種人的無心冒犯,鍾南從來不會介懷。
“放心吧,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還別說,這一次,讓洋郎中給診治之後,我覺得好多了!”皇帝安撫著兩人。
“對了,鍾南,那三個洋郎中,你可要替我好好賞賜他們。”
對於朱翊鈞的吩咐,鍾南自然不會拒絕,他想起了當初對裏傑斯做出的承諾:隻要能夠將病人治好,一定會在推廣西醫一事上,大開綠燈,同時還會幫忙多加宣傳。
這些事情對於現下的鍾南來說,不過是順手的小事兒,根本用不著和皇帝申請,他一句話就可以辦了。不過想了一下,鍾南還是向皇帝提了一句,算是幫西醫爭取一個更好的發展環境吧。
之後,鍾南陪著皇帝閑聊了一會兒,待對方睡了之後,才返回了鍾府。
過了三日,皇帝又宣鍾南入宮。這一次,倒不是找人聊天,而是對他進行犒賞。由於剛升官沒多久,加上救治皇帝一事,本就沒多少人知道,所以隻能賞賜一些財物了事。
原本鍾南就沒存著封賞的念頭,所以得了這些財物,對他來說,算是意外之喜了。
鍾南高高興興地謝了恩之後,卻聽得皇帝略有自責地說道:“鍾南啊,按理來說,我該好好獎賞你的。隻是這事兒不宜張揚,所以就委屈你了,這些賞賜你可不要嫌棄!”
“怎麽會呢,皇上。我隻是做了自己的分內之事,就能得些獎賞,高興還來不及,哪裏還會嫌棄。”
至此,皇帝受傷的小風波便過去了,雖然大多數朝臣都不知曉此事,卻正是皇帝和極少數高官重臣們希望的局麵。
經過此事,鍾南在朝廷上的地位,無形中又增加了不少。和內閣的關係,也稍微緩和了一些。連一向對他不待見的沈一貫,多多少少也收斂了一些,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囂張了。
雖然皇帝沒法大肆獎賞鍾南,卻給了鍾南一個“不經通報便可以入宮麵聖”的殊榮,這可是朝廷上下的獨一份兒。從今以後,鍾南要是想入宮見皇帝,可以不挑時間,簡直是讓其他人羨慕不已。
不過知道內情的人,卻明白鍾南是擔了多大風險的。倘若這一次,皇帝要是在手術中,出了點什麽意外,就算是人沒死,那些王公貴族和滿朝文武,光是唾沫就能夠把他給淹死。
如果情況再嚴重些,皇帝沒能走出手術室,那等待鍾南的,鐵定是滿門抄斬以上的懲罰。試想一下,要是沒個天大的膽子,誰敢去賭這麽大。
所以,盡管沈一貫之流,對於鍾南這次的殊榮腹誹不已,卻也隻能一聲歎息:老天怎麽讓他如此好運!
鍾南的運氣很好,可是有些人的運氣,就不怎麽樣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鍾南的拜把兄長陳克朋。
受益於鍾南的職位越升越高,陳克朋和崔大正的日子,也過得是越來越好。兩人現今已是“新軍營”的二號人物,在軍界,也是有著不小的名聲。
隻是最近的日子裏,陳克朋卻一直愁眉不展。崔大正由於成了家,有了孩子,對於結拜大哥的關注,自然就少了許多。
至於荊天楚,雖然是“新軍營”的老大,可私底下和陳克朋的關係,隻能說是馬馬虎虎,也就更不可能注意到對方的異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