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揮一揮手
清晨的風微微吹拂著肖鋒的臉頰上,感覺有點涼爽,已經是初秋了。榕樹上不知名的鳥兒成群結隊在樹木叢中歡快地鳴叫著,感覺今天早上的鳥兒特別的多,難道它們是來歡送肖鋒的離去嗎?
肖鋒回頭看一眼基地裏熟悉的一切,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自己在這裏生活了五年,曾經在這裏揮汗如雨,為著一個足球夢,從足球最基本的技術開始練起,層層深入,由簡入繁地聯係著自己的技術,在摸爬滾打中不斷地提高,直至達到今天的境界。
當自己技術已經成型,已經能夠在世界足壇嶄露頭角的時候,突然退出足壇了,這個決定來得這麽突然,對於基地裏的其他人來說,沒有任何預兆,就像一名武功高手,臥薪嚐膽地錘煉自己的技術多年,當自己能夠橫掃一切,能夠在華山論劍中擊敗一切對手的時候,突然宣布自己歸隱桑田一樣令人措手不及。
教練嚴格訓練的聲音雖然已經遠去,但是教練那含辛茹苦的臉龐,像烙印一樣刻在了自己的心田中,那滄桑的臉頰,剛毅而沙啞的聲音還時時在心中浮現。他們忍辱負重,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知道,他們在為著中國足球的未來劈荊斬刺、乘風破浪。今後,自己已經不能再聽到他們的召喚……
肖鋒回憶起五年前自己與胡大牛來到這個基地,那時候對於一名從邊遠山鄉走出來的孩子,麵對這裏現代化建築,心裏充滿了忐忑與好奇,心裏想著如果能夠在這裏踢球,該多好啊!自己一定將夢想與這個地方結合,去追尋自己的足球夢。
後來彭國利教練為了他四處奔波,肖鋒終於走進了這裏,走進了夢想起航的地方。他用自己的腳帶著球在草地上奔跑,就像在草地上放飛了自己足球夢幻,他離自己的夢想慢慢地在靠近。
無數個清晨陽光剛染紅了東邊的天際,肖鋒與小夥伴們已經在足球場上忙碌著他們的忙碌,為了夢想,他覺得盡管很累,但是很開心。
無數個夕陽沒入了西邊的山崖時,肖鋒還在孩子群中撒開腿,追逐著,追逐著他的遠方。他揮汗如雨,卻嬉笑歡場,他開心著自己的開心,因為夢想,因為他要遠航……
可是,今天,肖鋒背上自己的行囊就要離開這裏了,他不是去追逐自己的足球夢,而是要徹底地告別足壇,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他帶球飛奔的身影。
肖鋒的內心無比的沉重,他拒絕了所有人的送別,他怕自己情不自禁,他一向是一個愛笑的小夥子。
他怕看見教練那憂鬱的眼神,他怕看到隊友們傷心落淚的場景。因為肖鋒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是快樂的樣子。所以,他不願意去觸碰那一絲傷感。
肖鋒的東西也不多,一個桶,一個箱,簡簡單單,許多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沒有帶走。他似乎想留個紀念,表明自己曾經在這裏奮鬥過,這裏曾經是他的家。
肖鋒坐進的士的時候,趙曉蘭風一般地跑了過來,她扭扭捏捏地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她的眼已經淚眼婆娑,這個疼愛自己的哥哥要走了,他不踢球了,他要去開辟另一塊屬於自己的領地了。這仿佛是一場夢,她自己趕快從夢中醒來,因為她舍不得他離開這裏。
他怎麽忍心放下這裏呢?這裏還有他奔跑過的足跡,還有他與她一起共築的歡笑,還有……
風吹動著肖鋒的頭發,卷起一陣波浪,肖鋒英俊的臉含著笑,看著趙曉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堅毅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她什麽,又似乎暗示著什麽。總之,那眼神很溫馨,很平和,很有力量感。
趙曉蘭也看著他,她似乎讀懂了他的內心,她的手慢慢地鬆開了他的手,既然要走,何必要搞得那麽傷感呢?
肖鋒轉過身,回首往後搖了搖,鑽進了車裏,汽車絕塵而去……
肖鋒在車裏哭得淚眼模糊,他怎麽舍得離開這裏呢?他在這裏一點點練習著自己的足球技能。在這裏,發生了許多的故事,他開心地在這裏成長,從一名無知少年,成長成現在頂天立地的足球才俊。隻是他不願意其他人看到他內心怯懦的一麵,對就是這麽簡單。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肖鋒踢球非常笨拙,他什麽都不會,隻知道怎麽用力去踢球,球到了他腳下,他一腳球就飛奔到了遙遠的角落裏去了。他還以為踢球就像他小時候在村裏西場那樣,一大群小孩追逐著足球奔跑,哪會那麽簡單呢?
彭教練將他從孩子堆裏拉了出來,他沒有資格跟其他的孩子一起踢球,因為他的力氣太大了。球不能控製在他的腳下,他必須先去練習控球,必須做到收發自如才允許他參與群體練習。
彭教練丟給他一個球,讓他練習控球,球不能離開自己身體1米開外,否則50個俯臥撐。
肖鋒記得,第一天,他因為做俯臥撐最後人都站不起來了,彭教練沒有說一句話,離開了。
第二天,他依然練習控球,他在球場上追逐著足球,可是足球似乎總與他做對一般,總是離他而去。他又是做不完的俯臥撐……
慢慢地,大概兩個月後,肖鋒能夠很好地把球控製在自己腳下了。球在他的腳下變得乖巧了很多,能夠隨著他的腳步任意改變方向,卻又不會離他而去。彭教練的臉上第一次浮出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
肖鋒就是這樣,一項項技術地練習下去,在那一年裏,彭教練陪著他,一直單獨地訓練自己的技術,沒有與其他的孩子合練過。
他還要練習顛球,每天左腳顛500個,右腳顛500個,不能讓球落在地上,否則,50個俯臥撐。
於是肖鋒又開始了俯臥撐運動,每天都挨教練罰他練習,他默默地顛球,然後默默地挨罰,直到三個月後,他左右腳都能顛上500個球了。彭教練的臉上又一次浮出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
……
肖鋒就是這樣一項項地練習下去,在他進到基地的頭兩年,他很少參與球隊裏的合練,他每天都一成不變地按照教練的說法去練習自己的技術。一項技術練好了,接著又練習下一項,周而複始,不斷更替……
“剛才還樂嗬嗬的,為什麽此刻又哭得稀裏嘩啦呢?”的士司機是一名大約40多歲的中年男子,他雖然駕著車,但是時不時從後視鏡看著肖鋒的表現。
“沒哭呀!風吹了點砂礫飄進了我的眼睛裏!”肖鋒說道。
“唉!年輕人都這樣!一個小小的離別還搞得那麽煽情,等你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就算拿刀架著脖子,眼睛估計都不眨一下了!”中年男子笑著說道。
“難道變成矯情了嗎?”肖鋒也恢複了常態,他看著中年男子,笑著說道。
“可能吧!不過我比較喜歡看著你現在笑的樣子!”中年男子繼續說道。
“偶爾煽情一下或者矯情一下也是很有韻味的呀!至少說明你這人不古板!”肖鋒說道。
“確實,不過別太投入,年紀輕輕就搞得多愁善感,要不得!”
“謝謝!”
肖鋒下了車,往車站走去,他離開了這座熟悉的城市,他要去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