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啟

  雪夜中,白衣血色女子在密林深處疾奔,手裏長劍還滴著鮮血,劍壁覆上一層又一層的血色冰霜。女子神情恐懼而又悲傷,一直未停,想要逃離這片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樹林。


  突然,一襲青衣身影出現在她前方不遠處,冷劍寒意逼人,步步靠進女子。


  “不要,懿哥哥~~你別殺我……”


  女子一邊苦求一邊往後退去,淚痕滿麵。


  男子走出樹林的陰影,陰冷的月光灑在臉上,照出他此刻絕美精致卻無比陰狠的麵容,宛如盯著獵物一般看著眼前這隻唾手可得的白兔。


  女子還是苦苦哀求,她清楚自己沒有能力從他手裏逃走,隻能希望他能念在舊情的份上,放她一馬。


  “懿哥哥~~言兒疼……”


  女子全身是傷,腿處被劍氣所傷,血流不止。


  男子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憐憫,修長的手指將人掐住,逼到樹幹處,手上隻要使力,身下之人便會斷氣而亡。


  “懿哥哥~~”女子憋紅了臉,還在乞求著生的希望,可男子眼中隻有殺戮。


  疼,還是疼……


  他眼裏怎麽這麽多的恨意,分明是他殺上了玄門……


  玄亦言驚醒,一陣頭暈目眩讓她不禁輕揉自己額頭。麵紗之下的眼角還有夢裏的淚水,觸手生涼。


  眼前的桌上還有一壺清酒。


  方才是醉得睡著了。


  她抬頭看向自己身旁站著的黑衣男子,喚了聲:“洵,我睡多久了?”有些沙啞,約是氣幹燥的緣由。


  叫洵的男子,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散綰著幾縷長發,臉上幾分稚氣,可皮膚卻是不同於常饒蒼白,毫無血色;而那一雙眸子著實是一絲的生氣也沒櫻


  乖巧著彎下身子,坐到玄亦言一側,“主子,你是不是夢見過去的事了?”


  “嗯。”玄亦言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下,思緒又回了夢鄭


  “夢見楓公子了?”洵提起這個人時,心翼翼。


  玄亦言沒有回應,隻是看著手裏的酒杯,許久才冷笑一聲,又喝下杯中烈酒。


  “當年之事,主子心中清楚,何必再要如此折磨自己?”


  “族人一個不留,”她的聲音沉了下去,多了幾分恨意,“一個…都不…留……”


  三九最後一,降鵝毛大雪,冰凍三尺。


  眾修仙道家名門在玄門道場宣布:玄門宗主玄承違背仙道原則殲滅他族道友,偷習邪術,與外族勾結侵害國家。


  眾道家聯合攻上玄門,殲滅玄門全族,為仙道界清除異類。


  玄門,百年仙家之族最終無人留存,百年道場毀於一旦。“清除複族之戰”長達一個月,肅清各地玄門旁係。玄門護城河足足流了三個月之久的血水,血腥味傳之千裏外。


  荒野之地,一身血衣的女子躺在雪窩裏,異常的顯眼,手邊的雪下微微的閃著些許亮光。雪窩裏的人輕咳幾聲,緩緩睜開眼睛,渾身動彈不得,探尋著殘存的靈力,苦笑一聲,放棄了起來的想法。


  許久,幕都已經降臨,雪窩中人才勉強撐著坐起來,閃著亮光的地方在黑夜裏如鬼火般讓人心悸。她摸索著周圍,想要拿到那閃著光的東西,卻摸到的一個布袋,是路過農戶留給她的幹糧。


  將布袋放在一旁,忍著傷夠到了閃著光的東西——她的佩劍,季。她是玄門唯一的存活者,玄門宗主的女兒,玄亦言。


  倚著佩劍,順著水聲到了河邊,血腥味刺鼻。抬眼望去,在夜色下血河呈現出詭異的黑紅色,就如蘸滿了劇毒的刺,紮向玄亦言的雙眼。


  而這紅色刺眼“河水”的來源正是山頂的玄門道場!


  這都是她族饒血!


  好不容易撐起來的她,“啪”跪在橋棧上,伏在地上,嘶吼著,卻因為無力而無聲,隻能發出在喉嚨深處的撕扯聲。


  一夜,便是白發……

  玄亦言不知又昏睡了多久,醒來依舊是在棧橋上,抬眼便是血紅色的河水。她摸索著靠在棧橋的欄杆上,探尋著靈力的恢複程度。還好,還能禦劍。這一長發一夜之間變成了白發,苦笑無淚。


  我玄門秉承仙道之則,百年都以斬除邪祟、傳道修仙為本職,如今,為了你們自己的野心加以無須有之罪名,屠我滿門,又有何人性!

  玄亦言將季上的血擦幹淨,綰起白發。


  待到靈力恢複,便禦劍往姑蘇之地飛去。


  楓家,是她最後的希望。


  禦劍耗費的靈力比玄亦言想象的要更多,到了楓家道場已經是筋疲力盡。剛到門前便瞧見楓家兩兄弟送客這一場景。玄亦言如今看見這些人便想起那血色的河水,恨不得活剝生吃了他們。


  她躲在四不像神像後麵,窺探著那個站在道場上謫仙般的人,被風撩起的廣袖透過陽光,隱約看見些許圖案,那是她給他繡的暗紋雙鶴圖,本是外袍,卻被穿成了中衣。


  玄亦言癱倒在地上,一聲苦笑,心裏道:“穿在裏麵是怕殺我族人看見了心虛是嗎?楓懿,你許我的所有原不過都是騙局,怎能這般狠心……”


  回到了玄門道場,並未禦劍上山。從山腳往上走著,雪裏有著血,漫山遍野的都是紅白的模樣。昨夜的大雪也未能覆蓋得住這血腥的場麵。她在努力得克製自己的情緒,但是,她怎麽能接受短短幾日之內,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沿著山路走著,丟了魂似的漫無目的,她給了自己無數個理由去安慰,可是,眼前的血跡和山腳下的河水都真真切切的存在。


  她,隻有她存活了。


  不對!她在血腥味中突然嗅到一絲的燒焦味,心道:“為何沒有屍體?”來不及多想,她立即禦劍上山,趕到道場門前,若不是殘垣斷壁,被大雪覆蓋的道場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玄亦言著了魔似的撲在雪上,雙手拋開雪層,“父親!父親……母親!”整個道場不斷傳著她的哀嚎。一丈厚的雪層被撥開,下麵是黑色的灰燼,還有未燒盡的衣布,玄門獨有的蠶絲布質。她顫抖著捧起地上浸了雪水的灰燼,冰寒徹骨,凍紅了她的雙手。


  “為什麽,為什麽連屍首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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