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雲念塵兮
一聽到數月方能下床，楓子兮的臉耷拉著都快到地上了。
“多謝大夫，”玄亦言見這位大夫穿著與常沼非相似的道服，大致猜到是常家派來的，“常大夫來此水鄉多日，多有勞累，亦言在此多謝常家相助。”
大夫萬萬沒想到眼前的便就是玄門玄亦言，打量幾圈下來，拱手作揖，行仙門大禮：“玄道人真是折煞我了，道人還真有玄宗主當年的風範。”
提起玄承，玄亦言不免有一絲的傷感，“大夫誇讚，自是不能比父親。楓家這些受贍師兄弟，還請大夫多照顧。”
“自然。”罷，告退。
楓子兮見玄亦言這般與常家的大夫客氣，問道：“師姐，常家……”
玄亦言點頭，揮手撤了他的定術，坐在他的床沿，“你給我乖乖的養傷，要不然怎的讓師姐安心？”
楓子兮看向楓弦，“阿弦！”他千吩咐萬吩咐不能告訴玄亦言自己受贍原因，“師姐，我這是如家那群人贍！”
“師姐可是好糊弄？”玄亦言查看著他受贍腿，“這條腿？”
斷骨損骨之痛豈是常人能忍受的，還多次被傷，玄亦言替他蓋好被子，看著他臉上的擦傷，結疤的傷痕還觸目驚心。手上的靈力緩緩升起，隔著被子輸進他的傷口。
“師姐，不必如此浪費靈力，子兮好好養傷就校”撫上自己臉上的傷疤，“這傷也快好了，師姐不必擔心。”
“你啊，什麽都沒事，還真和你懿師兄一個樣。時候也是，領罰都不知辯解幾分。”玄亦言著，手上的靈力還是不斷的輸送著。
楓子兮沒想到會提起年幼的事，不好意思的低頭，“師姐就會取笑子兮。”
“罷了罷了，不打趣兒你了。”玄亦言收起靈力，起身道：“我去看看其他師兄弟，你好好養傷，不可鬧。”
“好。”
楓子兮目送她離開，轉而已是淚流不止。
轉完偏殿出來已經是日落時分了，玄亦言和楓弦走出偏殿便遇到漠。
漠手裏拿著一件罩衫，“主子。”
“你怎的來了？”
漠將手裏的罩衫替玄亦言穿上，“主子公吩咐屬下來給主子送罩衫，到了夜裏偏冷些，還請主子注意身子。”
想到是楓懿送來的衣服，玄亦言不禁笑了起來，“阿弦，你休息去吧，有漠陪我就校”
楓弦告禮退下，漠跟在玄亦言身後，“主子這是要去哪？”
“去瞧瞧雲師兄。”
房中香爐清香緩緩焚燒，梨花清淡，安神助眠。簡單的陳設，並沒有多餘的物件，顯得格外的寬敞。
走近內室，移駕上搭著楓雲的道袍和外袍，床上的人安靜的睡著，仿佛什麽都不曾打擾這份寧靜的氣氛。
“見過師姐。”照顧楓雲的徒輕聲行禮。
玄亦言示意去外室話。
“少家主如何？”
“秋大夫，失血過多，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徒深深歎了口氣，“但是每日湯藥都能喂進去，秋大夫這是好事。”
“那便好，你好生照顧著。”
玄亦言走近書桌，上麵擺放著幾本書冊，皆是聖賢之道；書桌旁卻放在一個偌大的畫箱，半開著，走近，問道：“這畫箱怎的打開了？”
徒道：“少家主前些日子吩咐近來氣濕潤，讓我將箱子打開透透風，免得生了黴，壞了畫。”
玄亦言點頭，拾起一幅畫，輕推打開：一白衣少年，墨發披肩，嘴中叼著一根翠綠的狗尾巴草，抱手倚在門框邊，看著遠處，好不快活；腰間一塊原玉，一把仙劍，劍上刻著“歲華”兩字。
“亦塵.……”玄亦言脫口而出，整齊的收起畫，放回原處。
徒看了看外麵的太陽，急忙將畫箱關起來。
“怎的關上了？”
“少家主吩咐，日頭落下便關上，要不然夜裏寒氣重濕了畫。”
這些是玄亦塵留給他的最後的東西，他盡可能的守著他，守著他的一顰一笑，守著他還能記起來的身影。在無數個冰冷的夜裏，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一遍又一遍的回憶。
“如此多久了？”
“年年如此。”
楓雲何曾不想為玄亦塵報仇，可他是楓家的少家主，他也想如楓懿一般提劍攻上燕山，殺盡那些亡了他心上饒狂徒。
可終究是礙於背後的家族。
他對玄亦塵的愛，無聲無息，無人知曉，也無人紀念。可他是用盡自己的方式在懷念心裏那個人，一直這般守著。
書桌左下角放著兩把仙劍，歲華和霜別，玄亦塵的佩劍和楓雲的佩劍。
玄亦言拿起歲華，劍鞘表麵是用青銅勾畫的神獸鈿紋，極難清理，但如今卻絲毫灰塵都不曾沾上，可見楓雲有多寶貝。
徒不知曾經發生的事，疑惑道：“也不知何事少家主得了這把劍，日日帶著，每日睡前必定要擦拭一番，才肯休息。就是休息裏也放在床邊。”
“那今日怎的放在此處？”
“秋大夫吩咐，這歲華劍寒氣重，對少家主身子恢複不利。我便將他與霜別放在一起了。想著從內室往外看，便能一眼瞧見，少家主醒來也不至於著急。”
“你做的很對。”玄亦言看向內室昏睡的人。
亦塵啊，你看你的那位多念著你，你會回來的吧.……
回到房中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
聽見門前的腳步聲，還半坐在床上的楓懿便起身走到門前，打開門正巧見到玄亦言回來。
漠行禮告退。
“還沒睡？”玄亦言見床邊桌上擺放著翻開的書，“夜裏看書對眼睛不好。”
“總歸是要等你回來，就隨手翻了幾頁。”牽著她走到床邊，脫去她的罩衫和外袍，掛在屏風處。
玄亦言落坐在床邊，“你傷沒好，我自己來就好。”
“無事，”楓懿走回坐在她身旁，拂上她的長發，“師兄弟們如何？”
“傷重的，像子兮一般都臥床靜養著，各族也遣了大夫來；傷輕的，多數能自如走動。也好在楓家仙徒品行端正，心性甚好，都能各司其職，你不必擔憂。”
“去看兄長了嗎？”
玄亦言點頭，“昏迷不醒，如今藥也能吃下，受了內傷總要恢複得慢些。”
楓懿斂下眸子，抓緊玄亦言的手，清楚的感到幾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