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83章 怨芳時2
我愛你,曾經用盡我全部的生命去愛你。
如今,我恨你,已使用我全部的生命在恨你。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嚴喜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著皇帝陛下這樣腳下生風的離開,心裡還是唬了一跳,立刻追了上去。抹了一把冷汗,這怎麼每次來見二姑娘,最後的結果都是要被氣得離開,哎喲,我的皇上啊。您這不是自找沒趣嗎?早知道這樣您還不如應了甘夫人去宜和宮用膳,瞧瞧這可憐的,肯定沒吃飽就被氣得跑出來了。
可憐的,尊貴的皇帝陛下,這世上能把您氣成這樣的,也就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二姑娘威武!
慕元澈一路回了明光殿主殿,伸手打開暗格,拿出裡面的捲軸,徐徐打開來。只見上面一名藍衣少女拈花微笑,卻是人比花嬌,艷傾天下。畫工極好,將這女子的眉毛、鼻子、眼睛、嘴角的微笑,畫的簡直就是栩栩如生。
嚴喜氣喘吁吁的跟進來,就看到慕元澈正對著那幅畫發獃,忙頓住了腳,一聲也不敢吭了。這話是皇上親筆所畫,畫上的女子正是自縊身亡的孝元皇后。
嚴喜看著慕元澈只見他昂起頭,對著日光,眼角還有淚光閃爍。他這老臉老皮的忽然也是眼眶一酸,忙背過身去,抹一把眼角。
孝元皇后……嚴喜重重一嘆,說什麼好啊。
「嚴喜。」
「奴才在。」嚴喜忙轉過身來躬身應答。
「你說這世上會不會有一個人,無緣無故的就會跟另一個人很像。說的話,穿的衣裳,便是無意中的動作都很像……朕好像覺得她真的回來了,就在我身邊,可她不認識我了。她會對著我笑,對著我發火,會抱著我大哭,會在用膳的時候挑三揀四,將自己不愛吃的堆到我的面前,會說一些我很熟悉的話,可唯獨她什麼都不記得。」
嚴喜只聽得毛骨悚然呢,尊貴的皇帝陛下魔怔了吧。他怎麼渾身發冷呢?被皇帝陛下這麼一說,嚴喜腳底板都發麻了。
「皇上,鬼神之事奴才也不敢妄言。不過奴才想這事也太玄,許是碰巧而已。」
「碰巧嗎?可是也太巧了些……」慕元澈看著畫上的少女,笑容依舊,眉眼靈動,怎麼會是碰巧呢?
「雪小主的性子倒是真的跟孝元皇後有些相像,但是孝元皇后更穩重大方仁善,雪小主率性耿直一些。」嚴喜覺得人生真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尤其是皇帝陛下的話更令人心裡發憷。把活著的人看成已經過世多年的人,嚇人不帶這樣的,日後他只怕一看到二姑娘就會有心理障礙了。
「秉性率直?」慕元澈冷哼一聲,「分明就是小肚雞腸,愛斤斤計較,尤其是愛跟朕計較。」
嚴喜心裡不由的吐槽,這能怪得了誰,是讓你三四次的找人家麻煩。不過二姑娘的性子也的確太那啥了,人前是溫柔宛弱的嫻靜女子,怎麼人後尤其是還當著皇帝的面,當著他這個大總管的面,這麼的野蠻,都是在君前好好地護著臉面,怎麼到了二姑娘這裡徹底掉了個個兒。
「這也正說明雪小主跟別的女子不同,若是人人都見了皇上一個模樣還有什麼趣味?」
聽到嚴喜的話慕元澈的神情緩和了些,垂頭看著 畫中的女子,眼神幽深夾著絲絲落寞,低喃一聲,「若得來生常相伴,寧負蒼生不負卿……」
嚴喜聞言身子微微一震,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立在一邊,皇上一直自責當初不該一怒之下把皇後娘娘貶到棲鳳宮去。如果不把人貶去那裡,皇後娘娘也不會想不開自縊了。其實皇上也是在怒頭上,一時沒想明白,皇後娘娘怎麼就這樣烈性,真是天意弄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嚴喜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將那副捲軸收起來,看著慕元澈說道:「皇上,夜深了,該就寢了。」
「嗯。」慕元澈親自將畫軸放起來,這才任由嚴喜寬衣。
「皇上今兒個不翻牌子?您可有半月沒翻後宮的牌子了。」嚴喜小聲的提醒道,神色間帶著小心翼翼,皇帝總是不駕臨後宮也不是個事兒,今兒個中午甘夫人還委婉的找人跟自己說了說,這後宮怨氣大,皇上在前朝也不容易不是。
慕元澈皺了皺眉,「不用了。」
「可是,今兒個甘夫人派人跟奴才說了一聲,這半個月皇上不駕幸後宮,只怕人有怨言。」嚴喜吞了聲口水,額頭上隱隱的出了一層汗珠。快入夏了,這天熱的。
「朕去不去後宮豈是別人能左右?你這個大總管當得真是窩囊!」慕元澈氣急,給了嚴喜一腳丫子。
這一腳倒是不疼,嚴喜卻依舊皺巴巴的苦著臉說道:「且不說後宮,這前朝多少雙眼睛看著呢。皇上這段日子的心神都在雪小主身上,未必見得就是好事。」
「嗯?你這是什麼意思?」慕元澈皺眉看著嚴喜,跟夜晚有什麼關係?她只管住在芙蓉軒就是了,誰還能欺負了她去。
嚴喜抹一把冷汗,天縱奇才,威武英明的皇帝陛下,居然連這個都不明白,忙低聲說道:「皇上,今年的新近宮嬪還未進宮,這一個個的進了宮承了寵,勢必都要去宜和宮請安的。到時候這麼一群主子,雪小主又是個那樣的性子,到時候真怕是……」
嚴喜這是隱晦的提醒慕元澈,夜晚這麼一大活人在宮裡呢,你要是不願意去找別的妃嬪,去芙蓉軒也行啊。至少先得寵的總能早些穩住腳跟,也有底氣,本來夜晚的家世就不是很強,這日後進來的,還有這宮裡已經有的,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您看著辦吧。
慕元澈忽然有些煩躁起來,冷冷的瞅了一眼嚴喜,良久才道:「夜晚那裡……朕,另有打算,不用多言。」
嚴喜當奴才最是有眼力的,瞧著皇上生了氣也就不多說了,忙上前給慕元澈寬衣,落了帳子,低聲咕囔道:「也該用兩個御前司寢,司衣服侍著才合規矩。」司寢鋪床的,司衣是寬衣的,這差事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最能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了。
慕元澈聽到這話忽然笑了,轉頭看著嚴喜,「這事兒朕沒意見,你不怕熙羽進宮追著你滿皇宮裡抱頭鼠竄,你就安排吧。話說好久沒見他了,這小子也不知道進宮後來請安,明天宣他進宮。」
嚴喜的臉瞬間就綠了,尊貴的皇帝陛下,您老確定您不是公報私仇嗎?話說,自從孝元皇後走后,這明光殿是個女的都不能進來,要不是東籬跟悠然是在孝元皇后在的時候就在御前伺候的,只怕這鋪床疊被的活兒都是自己的了。
有一回,甘夫人前來覲見,不巧皇上正在召見群臣商議政事,便想著進明光殿等著,小國舅那是死活擋在門口不讓人進來,當時鬧得可大了,甘夫人哭的那叫一個凄慘,小國舅鬧得那叫一個撒歡。
因為皇后就是因為甘夫人小產才被斥責降位,因此小國舅對著甘夫人總是沒好臉色,幾次都讓她下不來台。偏偏皇上對小國舅溺寵無邊,居然都給縱容了,從那后明光殿就形成了一個禁忌,後宮的嬪妃都不可擅闖,連伺候的都是太監。
嚴喜估摸著,自己要是安排兩個如花似玉的宮女進了明光殿,大約明兒早上就該給自己收屍了。
皇上果然是殺人不見血,太小心眼了,分明就是跟二姑娘天生一對,遇上這樣倆主子,做奴才的太糟心了。
慕元澈獨宿明光殿,多少也讓後宮的人放了心,只要是不去芙蓉軒一切好說。這後宮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就看著夜晚哪一天承寵呢,這眼看著新人一個個的就要抬進宮了,夜晚再不承寵可真是失了先機了。
不過大家都樂著看到這個局面,本來皇上對夜晚就已經足夠重視,就差沒捧在手心裡了。這要是承了寵生下個一兒半女的,誰還能擋的了她?
衍慶宮。
宮裡的小太監都輕手輕腳的做著洒掃,這兩天惠妃娘娘的脾氣可真是不好,個頂個的都怕撞了槍口。
「皇上依舊宿在明光殿?」
「回娘娘的話,是的。昨天聽說甘夫人派人去找了嚴總管,按說嚴總管應該稟了上去,誰知道皇上還是宿在了明光殿。」冰琴低聲說道,輕輕地給慧妃捶著肩膀。
「瞧著夜晚是個機靈的,怎麼也不想法子讓皇上留宿,這等到新人進宮,哪一個不比她顏色好有手腕,到時候只怕時日一長,她就被以往在芙蓉軒了。君恩最涼薄,只見新人笑,這個夜晚本宮看著也是個糊塗的,你今兒個尋個機會拿著些新鮮的水果走一趟,把話點給她聽,讓她自己多上點心。」慧妃頗有些氣惱,原以為夜晚一鳴驚人,會緊跟著榮寵無限,皇上都沒讓她出宮待旨不是嗎?這已經是極大的恩寵,位分低卻給了封號,有安排在芙蓉軒那樣的好地方,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怎麼就不知道趁熱打鐵的道理,真真是氣死她了。
「娘娘,您對雪選侍是不是太寄予厚望了?奴婢瞧著她雖然聖眷隆重,卻是個多災多難的,但凡是個機靈的,都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地。您這樣扶持她,只怕她也鬥不過那一位,倒不如扶持別個。奴婢瞧著徐良媛倒是個好的,人又溫柔也識大體,最重要的是聰慧。永巷裡出了那麼多事情,唯獨徐姑娘纖毫不沾。」冰琴低聲勸導,她總看著夜晚是個沒福氣的,自己又不是個頂聰明的,這樣的人就怕是個扶不起的,白費心機。
「任憑她再聰明不得帝心也是白搭,夜晚絕對不是一個蠢笨的。」慧妃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憑這在碧亭湖那一回,她就知道夜晚是個不簡單的。只是這回怕是夜晚自己聰明過了頭,太託大了,真的以為可以掌握帝心呢。
此時的慧妃也並不知道,夜晚也正在為此事發愁,不是她不肯去爭取,而是慕元澈根本就是把他置身於嬪妃的範圍之外,根本沒對她起什麼心思。便是要爭也得有恰當的時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