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御前激辯
第467章 御前激辯
太后靠著後面的龍椅,微眯雙眸,上官婉兒乖巧的替太后揉捏起了太陽穴。
武承嗣站在階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耐著性子等待。
約摸過了大半個時辰,有太監在外喚道:「稟太后,蕭大人來啦!」
上官婉兒退往一旁。
武承嗣也精神一振!
「進來!」
太后睜眼喚道。
蕭業趨步入殿,跪地施禮:「臣蕭業,叩見太后!」
「嗯~~」
太后打量了蕭業半晌,露出笑容,抬手道:「起來說話!」
「謝太后!」
蕭業施禮稱謝,退向武承嗣下首。
太后暗暗點頭,最起碼蕭業在禮儀上,無可挑剔,要是朝中大臣都如蕭業這般省心,那該多好啊?
誒?
不對!
自己怎會有蕭業省心的想法,這小子明明是個惹事精!
太后收斂心情,問道:「聽說卿有一堂妹,正當妙齡,尚未婚嫁,可是?」
「回太后,正是!」
蕭業暗道了聲來了,便肅聲回答。
太后笑道:「朕欲為卿指一門親事,卿可願意?」
「哦?太后相中了哪家俊彥?」
蕭業不置可否的訝道。
太后嘴角略一抽搐,不由看向了武承嗣。
三十多的年齡,因早年在瓊涯曬太陽,皮膚斑斑駁駁,私生活又不節制,有著碩大的肚腩,如四十多歲的中老年男人,又一肚子草包,怎麼看都和俊彥不搭啊!
武承嗣也是眼裡冷意一閃。
太后收回目光,看著蕭業道:「朕這侄兒,雖年歲稍大,但日前已經去妻,正室虛懸,今願聘娶令堂妹,不知卿意下如何?」
武承嗣心弦一綳,緊緊盯著蕭業,他既盼望蕭業知情識趣,乖乖把堂妹獻上,少生波折,又有些期待蕭業不識好歹,被太后斥責,命自己強娶,出一口胸中惡氣。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時,蕭業卻是遲疑道:「稟太后,國公爺雖年齡稍大,卻是一表人材,願以正室之禮聘娶巧娘,按理說,是我蕭家的福份,可是臣有難言之隱啊!」
「哦?說來聽聽!」
太后鳳眸綻出寒光。
蕭業道:「巧娘有鳳格加身,臣不敢隱瞞。」
「什麼?」
太後面色大變!
鳳格代表什麼,她自然清楚,她自己就有鳳格,要不然高宗吃飽了撐著,把她從感業寺里撈出來?
高宗登基時已是青年,是非好歹都清楚,卻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堂而皇之佔據太宗的妃嬪,絕不是一句兩情相悅能解釋的。
實因當時門閥勢大,高宗處處受制,而太后的鳳格可助長他的龍氣,剷除門閥,果然,隨著太後進宮,魏王李泰暴斃,吳王李恪被捲入謀反案處死,長孫氏、褚氏、上官氏等豪門大族相繼灰飛煙滅。
這正是鳳格女子的作用。
太后萬萬料不到,蕭業的堂妹竟有鳳格,不禁以驚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了武承嗣。
她的想法與蕭業猜測的一樣,如果武承嗣明知巧娘有鳳格還膽敢求娶,其心可誅!
武承嗣也是面色大變,他本以為,蕭業就算不願把堂妹嫁給自己,也會左右推託,卻不料,直接掀桌子了。
在接觸到太后目光的那一剎,他就意識到蕭業絕對是有備而來!
要知道,主動求娶巧娘,是居心不軌!
「撲通!」
武承嗣跪了下來,辯道:「太后,侄兒實不知情,若是早知蕭大人的堂妹有鳳格,死也不敢求娶啊!」
「當真?」
太后眼裡,閃出疑竇。
她覺得武承嗣與蕭業從無來往,理應不知情。
難道是……誤打誤中?
真有天命加身?
這讓她認真打量起了武承嗣。
好象順眼了些。
「千真萬確!」
武承嗣忙道。
蕭業卻是道:「稟太后,當初在江都,舍妹並非無人求娶,很多都是江南大族,但臣心知事關重大,均是一一推卻,甚至史進曾以十萬兩黃金下聘,也被臣拒絕,此事張柬之老大人也清楚,臣不敢胡亂攀咬。
至今舍妹已過了婚嫁之齡,臣自問,從未將鳳格之事向外人提過,臣與國公爺也無交往,國公爺卻突然求娶舍妹,臣以為,必有內情。」
「胡說!」
武承嗣大怒,指著蕭業道:「你不願嫁妹倒也罷了,何必污陷我?今日當著太後面,我們就道個明白,我確是不知令妹身具鳳格。」
「哦?國公爺可敢於太後面前起誓?」
蕭業陰惻惻道。
太后也把目光移來。
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了,尤其蕭業提到史進曾求娶巧娘,讓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但武承嗣是她的侄子,蕭業在她心裡也佔有一定的份量,她不會輕易表態,任由雙方唇槍舌劍,或能獲取更多的線索。
「這……」
武承嗣有些遲疑,畢竟他心虛,可是又想到,此事必須一口咬死,否則難保太后不會對自己有所看法,於是猛一咬牙:「怎麼不敢起誓?我問心無愧,事前確是不知,如有虛言,讓我……」
「且慢!」
蕭業喝止。
「怎麼了?蕭大人心虛了?」
武承嗣冷笑道。
蕭業道:「下官是擔心國公爺真應誓遭了報應,連累到下官,所以才阻止,太后慧眼如炬,應能明辯是非。」
太后問道:「卿口口聲聲說承嗣事先知情,可有證據?」
蕭業從懷裡取出留影石,奉上道:「這是昨夜,一名道人留於臣家,請太後過目。」
太后也知道留影石這東西,喚道:「請玄曄法師上殿。」
「諾!」
一名太監施禮離去。
不片刻,玄曄進殿,合什為禮:「貧僧見過太后。」
太后道:「請法師將此留影石打開。」
玄曄留意到了蕭業,再看了看武承嗣,眉心秘不可察的微擰了下,顯然意識到,留影石里的東西對武承嗣不利,不過當著太后的面他還不敢動手腳,依言打開了留影石。
轟!
圖像如星河倒掛傾泄在殿中,雖有些飄渺,卻足夠清晰,細節纖毫畢現,正是書房裡,武承嗣與蔡先生密議。
頓時,武承嗣面色剎白,頭腦一片空白。
上官婉兒眸中訝色一閃,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蕭業。
又來一次?
這是陷害人上癮了吧?
不過她從未想過揭穿蕭業,只是把自己擺在旁觀者的位置上,不發一言。
太后則是面色難看之極,雙手不自禁的用力掐住案台,青筋畢現,這哪裡是不知情,分明是勾搭蔡恆遠,圖謀不軌啊!
「放肆!」
再看到蔡恆遠向武承嗣行三跪九叩,行五體投地大禮,山呼萬歲之時,再也忍無可忍,霍的站了起來。
是的,自己還沒當上皇帝呢,皇位卻被人預定了!
自古皇家無親情,李弘、李賢因威脅到了太后的權勢,就被毫不猶豫的剷除,這還是她的親子,而武承嗣只是侄子,竟敢明目張胆的覬覦皇位!
太后眼裡殺機畢現!
「太后,姑母,姑母,這是假的,是假的,是那小子陷害我!」
武承嗣膝蓋重重磕地,驚慌失措的大叫。
「假的?法師你說,是真是假?」
太后瞥向玄曄。
「太后稍待,請容貧僧詢問下蕭大人。」
玄曄合什一禮,便向蕭業道:「這塊留影石,是蕭大人從何處得到?」
蕭業道:「一名道人留於我家,想必法師不會看不出來,此石留有樓觀道術法的痕迹吧?」
玄曄不動聲色,又道:「樓觀道張下大網,圍捕蔡恆遠,為何不將之揖拿?反留石於蕭大人?」
蕭業光棍道:「法師此言,該問樓觀道才是,本官也甚為不解,或許……是放長線鉤大魚?」
「哦?何為線,何為魚?」
玄曄追問。
蕭業淡淡道:「這可不是本官能涉足的話題,法師如欲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如盡起佛門高手,與道門論戰一番,理應能知曉。」
「蕭大人何不明言?」
玄曄不依不饒。
「夠了!」
太后揮手制止。
蕭業的意思她不是聽不出來,大體是佛門支持武家,道門自然要摻沙子,因此偷錄下武承嗣與蔡恆遠密謀的罪證,交給蕭業揭發。
事實上,她也是這樣想的,否則無以揣測道門的意圖。
但是佛道兩門素來不和,這事可以擺一邊,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武承嗣的問題,於是問道:「此留影石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