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退下袈裟
他想起了之前的話，“如今我賜你長生，賜你不腐朽的身軀，願你永遠不要踏上黃泉路，渡過那忘川，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原來，他現在連死都成了一種奢望了。
似乎連老天都知道他心中的悲哀一樣，下起了傾盆大雨。
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大的還活著的人猝不及防，隻是有許多人還在搶救著自己重傷的親人，連躲雨時間都沒有。
而長生，現在傾盆大雨這張站了起來，望著暗沉沉的天際沉默不語，站了許久，久到他自己都以為站到了天荒地老。
“長生，你該知道何為放下，以前的事，那是教你拿起，而如今你要學會放下。”老和尚帶著一眾弟子來到了這個地方。
他早已吩咐其他的弟子將自己的大徒弟綁回了寺廟，隻是他這個最看重的弟子似乎卻還是沒有勘破。
“師傅，你說為什麽我總是在傷她？以前，我將她趕走，最後一次找到了她的屍骨，如今，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被燒死，說出決絕的話……佛，真的仁慈嗎？”
老和尚歎了口氣，將手伸到了長生的頭上，“舍小愛而取大愛，這是成佛的基礎，而你一出生就注定了，隻能走這條路，怪不得你。隻能說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老和尚之前一直放縱他，也是希望他能夠學會拿起，隻是如今的放下，卻沒有人能夠幫他了。
“師傅，我不想成佛，我會可不可以重新選擇？”長生嚐到了嘴中苦澀的淚，夾雜著雨水讓人難以察覺。
老和尚放下手，看著遙遠的天邊道，“長生，這不僅僅是你的劫，也是她的劫。忘川江邊開出的冥花，注定世世苦難，孤苦一生，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長生此時才知道為什麽她會在死了沒有多久之後又以另外一個身份來到他的身邊。原來，全部都是因為她的出身。
“好，師傅，我們回去吧。”隻是如今再苦澀，他也不能怨懟自己的師傅，畢竟是師傅將自己收養的撫養長大的。
隻是此後，本來在他生活中稀疏平常的誦經念佛，卻成為了令他痛苦的事，敲著木魚，想到的卻是那個小姑娘不安分的搶走它們的樣子，念著經想到的也是小姑娘突然打斷他後調皮的模樣。
就連穿上這袈裟，他都覺得自己是多麽的礙眼，就是這身袈裟阻擋著自己和她。
“師傅，我來告別，我終究是不能夠再當這個和尚了，更不能成佛，請師傅恕罪。”
老和尚似乎早有預感，對於他做出這樣的事，其實已經沒有感覺到什麽意外了。
“罷了，若你執意如此，那天你便去吧，也許真的是天意，天道衰竭，我佛不歸，隻望還有太平盛世。”老和尚並沒有挽留他，還說下了一段他聽不懂的話。
“隻是，還希望你去看一下你的師兄，他執念太深，就連為師也勸不了。”老和尚搖著頭，對自己大徒弟的這分作為十分失望。
“弟子曉得了。”即使是做了錯事，可是他依舊是自己的師兄，長生覺得自己去看看他也無可厚非。
大師兄被關在後山思過院，這裏長期有人看守，但是其實以前是並沒有關人的，如今關了人看守的更嚴了。
思過院關的並不是那些犯戒的人，而是罪大惡極，雙手沾滿了血腥的人。和尚並不殺生，隻能以終身囚禁將他們關了起來。
而犯戒的人，要麽就是逐出寺院，要麽就是自行選擇還俗。
長生是奉主持的命令來的，所以門口看守的人並沒有阻攔他。
“師兄，我來看你了。”長生還是非常禮貌的對這個害自己的師兄打招呼。
可是他這麽客氣，並不代表著別人會對他客氣。
“嗬，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想必你也知道我以前對你都是虛情假意了，你如今這般是想讓人覺得我薄情寡義嗎？”
長生看著那個僧袍上打著很多補丁，頭上也長出了頭發的人，這是他從小就敬重的師兄啊，可是為什麽最後卻告訴他一切都隻是騙他的。
師兄在他的心裏排名其實比師傅還要靠前，可是最後卻是這一個人算計了他。
師傅……他也師傅收養他是有目的的，今晚師傅很和藹，但是他豔麗的地方他也從來不手軟，所以長生對師傅並不親近。
反而是這一個師兄，在他被罰的時候偷偷的給他帶吃的，甚至是鼓勵他。可是現在告訴他，這一切全都是虛情假意……
雖然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可是在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不免讓他覺得難以接受。
長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師兄，長生真的有這麽重要嗎？甚至比從小長大的情誼都還要重要？”
那個披頭散發的人大笑了起來，“重要當然重要了，你這個輕而易舉就能夠得到長生的人當然不會明白。”
“可是，我卻覺得長生是一種負擔，是一件無趣的事，如果是想你開口跟我說的話，我又如何不會答應你將我的長生換給你了？”
“你說的倒是好聽，可是那日長生草選擇你的時候你可曾想到過我？”
長生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其實那長生草是沒有效用的，有效用的卻是她的“詛咒”，來自冥界的詛咒。
他再也不能死去，再也不能踏上那條黃泉路，去到那忘川。
“師兄，我就要走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兄了，希望你好自為之。他日再見，我們便不再是師兄弟，你對我做的事，我全部都記著了，對你，我有怨也有恨。”長生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他為著自己的包袱徑自下了山。
他終於不再是匍匐在那佛像麵前，一遍一遍誦著經念著佛的佛家弟子了，隻是，很多東西都再也回不來了。
他回頭看著那山間的大鍾，聽到了報時的鍾聲，嘶啞著聲音最後一次誠心的誦一遍經，佛祖啊，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心中的牽掛，選擇回頭。
往日謄抄的經書也早已被他一把火焚盡，刻在心上的經文，他也要刻意遺忘，如今的退下了袈裟，可是似乎再也沒有了自己，那個一直希望他脫下袈裟的人，也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