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擊殺北虜 一
“得,得,得,得。”馬蹄踏在薄薄的白雪上,帶起一陣陣晶瑩剔透的雪花,一共20匹馬在陝北被覆蓋上白雪的黃土地上疾馳。
這20匹馬上都有騎士,其中跑在最前麵的一位騎士約莫20歲的年級,頭戴遼東女真出產的貂皮帽,身穿明朝出產的錦衣,腰懸蒙古彎刀,一副裝扮不倫不類,不過這位騎士的麵貌卻還是較為英俊的,此君劍眉星目,方方正正的國字臉,除去是個塌鼻子,麵目不立體之外,粗粗看看上去,倒也還是小鮮肉一個。
“脫歡台吉,您慢點騎,這裏已然是明國地界兒,再往前走就有漢人的墩台堡寨,您萬金之軀,可得小心些,切莫著了漢人的道。”開口說話之人,就在英挺青年的身後,大約落後一匹馬的位置上。
“怕什麽,胡爾察叔叔,自打我16歲跟隨父親南下打獵,我還不曾傷過一會。漢人素來文弱,隻敢躲在墩台、堡寨中死守,我們不去打他們就不錯了,他們如何敢出來打我們。”英挺青年似乎對名為胡爾察的人的規勸頗不以為然。
“是咧,我從前跟著撒花額真(首領),現在跟著脫換台吉,每年南下抄掠,明軍都是躲在城裏不敢出戰。那些守備不嚴的堡寨倒還算了,那些守備不嚴的堡寨,咱們想打開那個就打開哪個。每次都能搶來大把鐵鍋、菜刀、茶葉、糧食,抓走大把漢人當奴隸,嘿嘿,最重要的是還能搶來細皮嫩肉的漢人女子。每一次搶掠,咱們的死傷都微乎其微,脫歡說他不怕漢人自然是有道理的,反而是你!你這麽怕漢人,不怕折了我們撒花部的名頭嗎?”開口說話之人,也在英挺少年身後,大約一匹馬的位置上,從位置就看的出來,他和胡爾察都是那英挺青年的親衛。
“烏德勒,閉上你的碎嘴。此次南下之前,頭領將脫歡台吉交付與我,我必須保證脫歡的周全,試想,若是脫歡台吉有個閃失,額真盛怒之下,你、我,還有身後這些兵士的家人如何還能有命在?”看起來胡爾察對英挺少年不敢過於規勸,但是對烏德勒卻是不假辭色,厲聲喝罵。
烏德勒被胡爾察一頓教訓,卻也不敢發作,他心裏雖然對胡爾察的話頗不以為然,但是礙於胡爾察是跟隨撒花額真多年的親兵護衛,就連脫歡台吉都要略微敬他幾分,他隻好重重地哼上一聲,在臉上寫滿不服的表情,但是嘴上卻不敢再說什麽。
那英挺少年聽到身後的爭吵聲,微微一皺眉,他先是想了一想,隨後又略微降低馬速,跑到與胡爾察平齊的位置,對胡爾察說道:“胡爾察叔叔,你說得對,漢人素來狡猾,保不準會吃了他們的暗算,我就跟在你身邊吧。”
“好咧,好咧,那個你,你,還有你,你,”胡爾察回過頭,指著四個騎士說道,“你們跑在前麵遮護兩翼。”
“是。”四名騎士應了聲,然後打馬上前,在那英挺青年的左前和右前方護衛。
“脫歡台吉,頭領老了,按照草原上的規矩,如果分了家,有些人會跟著老兔兒台吉,我們卻想跟著你,你要時刻小心,保護好自個兒。”
“我記住了,謝謝胡爾察叔叔,等我當了額真,你依然是現在的位子。”那英挺少年先畫了了大餅,給胡爾察看看。
“謝脫歡台吉。”胡爾察看起來很高興地說道。
那英挺青年說完這番話再也不言語了,他專心地控製著馬匹,心裏默默地想著事情。
卻說這英挺青年乃是蒙古察哈爾汗國帳下撒花部,這個部落常常在山西和陝西交界處活動,該部落總人口500多號人,除去100多號漢人奴隸,約有400多號蒙古人,控弦之士一百多人。這個部落的首領叫做撒花,此人膝下有兩子,大兒子便是這英挺青年,叫做脫歡,二兒子叫做老兔兒(蒙古人取名字相當隨意)。
這次領著19人南下抄掠的便是撒花的大兒子脫歡,本來他們察哈爾汗國大汗林丹汗受了大明的冊封,他手下的蒙古人不應當再南下抄掠,可是架不住蒙古太窮,大明太弱,而且現在也有些窮,所以大規模的入侵那是一次也沒有,小規模的“打秋風”那是年年有的。看他們行進的方向,正正是朝著劉仁玉所在的墩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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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玉,你看,蒙古人來了,蒙古人來了,有20個呢。”因為受到嚴酷訓練而武力值大漲的李繼業看到蒙古人終於來了,忍不住萬分興奮地對著劉仁玉說道。
劉仁玉循著李繼業指的方向看了看,他點一點頭,說道:“我也數了一遍,確實是20個人,人不算多,一支小部隊。放狼煙吧。”
“好嘞。”何二狗和張鐵牛應道,然後他們把半濕的柴混合油脂,點燃燒出一道滾滾的黑煙柱,不多時,一道又一道煙柱自近及遠往南方傳遞而去。
“看吧,漢人又在放煙子,每次都是這樣,除了燒燒柴,他們何曾敢出來一戰。”又見狼煙飄起,見慣不怪的脫歡台吉大笑道。
“那是的,漢人就像草原上的羊群,天生是要被我們蒙古獵人獵殺的。”烏德勒獻媚道。
周圍聽到這番話的蒙古騎士都哄笑起來,大夥兒開始興高采烈地討論待會兒到哪兒去搶,哪個地方油水足,那個地方不好搶,漢人喜歡把糧食和財貨藏在什麽地方等等等等。
在這些蒙古騎士看來,這一次南下搶掠又將是一次愉快地武裝遊行,大把的財貨和子女玉帛在等著他們。
可以說如果沒有劉仁玉的存在,這一次他們應該可以無風無險地回去,可這一次既然劉仁玉看到了他們,就斷然不會讓他們去禍害大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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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業,他們等會兒就要來攻咱們了,咱們做好準備。”劉仁玉見那20個蒙古人距離墩台越來越近,忙對著李繼業說道。
“他們不會來進攻咱們的。”李繼業搖搖頭,回道。
“為什麽?”劉仁玉不解道。
“嘿嘿,咱們這裏除了幾個窮軍漢,沒甚油水,蒙古人來打咱們作甚?”李繼業訕笑道。
“原來是這樣啊。”劉仁玉恍然道,聽完這句話他好似想起了什麽,他問李繼業,“那為什麽你以前告訴我說我們墩台從前有個18歲的少年跟蒙古人作戰的時候戰死了。”
“這,”李繼業似乎頗為難為情,不過他還是說出了答案,“去年,蒙古人南下抄掠,搶了些東西,還有咱們大明的百姓。那些百姓被用繩子捆了,一串串地往北走,走到咱們這裏的時候,有一個百姓估計是撐不住了,倒地而死,就上來一個蒙古人,砍斷繩子,打算把那個死掉的人扔在一邊,這時那個人後麵有一個小姑娘正好是繩子上捆的最後一個人,她趁著這個機會,朝我們這邊跑過來,她,厄,一邊哭叫,一邊喊救命,我們,”
說到這裏,李繼業的臉皮略微紅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說道,“我們不敢出去救她,這時一個蒙古人追了上來,一下子就把那個小姑娘按倒在地,然後行那禽獸之事。這時,馬小二看不下去了,他說他的妹妹便是與那個小姑娘一般大的,他忍不下這口氣,於是他不顧我們的勸阻,硬是下去要救那個姑娘,結果馬小二被一箭射在脖子上,那姑娘被糟蹋完了,也被殺了。可憐那馬小二,挺了一刻鍾才死,唉。”
“哦,原來是這樣啊。”劉仁玉喔了一聲。
本來,劉仁玉隻是隨口喔了一聲,並無其他含義,但是李繼業不知怎的,總是覺得劉仁玉似乎是故意拉長了嗓子喔了一聲,他臉皮更紅,急忙又跟著說道:“卻不是我們不想殺敵,解救百姓,而是實在是有心無力,當官兒的都不管,我們幾個能怎麽樣。”
李繼業這般無厘頭的話,說出來劉仁玉卻能夠理解,劉仁玉知道李繼業這是怕自個兒恥笑他們不敢解救百姓,於是他寬慰道:“那個時候你們連飯都吃不飽,心中有怨氣,如何肯賣力廝殺,再說了,這麽點兒蒙古人都能在大明腹地殺掠,敢治罪的應該是那些上官才對,你們去了也是送死,何必呢!”
劉仁玉如此寬慰,李繼業心中那一絲愧疚也就煙消雲散了。
兩人說的一陣,那群蒙古人已然來到距離墩台90步左右的位置上了,本來這個位置理論上還是有些危險的,不過那群自信的蒙古人認為明軍不敢拿箭射他們,而且就算有人敢射,一般也射不準,所以他們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在明軍肉眼可見的範圍內活動,一副老子就要惡心你們的樣子,毫無顧忌。
“鐵牛。”劉仁玉喊道。
“在。”鐵牛道。
“看見那個頭戴貂皮帽,身穿紅衣服的蒙古人沒有。”
張鐵牛極目瞄一瞄,回道:“看到了。”
“好,射死他,有困難嗎?”劉仁玉詢問道。
“90步開外,有些遠,我隻能試試了。”張鐵牛把話說完,便張弓搭箭,瞄準許久,才一箭放出,隻聽得“波”的一聲,弓弦聲響,箭鏃應聲而走。不一會兒,“噗”的一聲,在90步的極限射程上正中脫歡,非常可惜的是沒有射死,隻是射在了手臂上。
卻說這脫歡正自尋思如何搶掠之際,不提防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他的左臂,吃疼之下,他條件反射般地使勁一拉韁繩,他座下馬匹在疾馳的狀態下突然人立而起,差點兒將他摔落馬下。
隨扈眾人見脫歡驟然遇襲,大驚之下卻也沒有過於慌亂,胡爾察還不曾下令,一眾騎士便勒停坐騎,迅速圍成圓陣將脫歡圍在陣中以防敵人再度襲擊。
胡爾察在脫歡剛剛中箭那一刹,就馬上勒停馬匹,滾鞍下馬,將脫歡從馬上扯了下來,拉到自個兒的馬匹旁邊躲起來,以防敵人進一步的襲擊。
豈知等上一會兒,再也沒有羽箭襲來,胡爾察鬆一口氣,他正打算驗看羽箭的種類,以便拔出羽箭時,卻不料脫歡一把就把自個兒手臂上的羽箭拔了出來,扔在地上。
隻見脫歡霍的站起來,也不管自個兒的左臂還在哧溜哧溜地冒血,他看了看那邊劉仁玉等人所在的墩台,將牙齒咬的嘎嘣隻響,恨恨地說道:“沒料到那小小墩台裏的明狗,竟敢用箭偷襲與我,左右,與我打下這個墩台,將裏麵的明狗隻傷不死,我要一個一個剮了他們。”
“是,”蒙古人騎士們應上一聲,然後發出“呦嗬,呦嗬”的聲音,狠踢馬腹,取弓在手,朝著墩台圍了過去。
胡爾察等脫歡霸氣十足地說完這番話,急忙取出金瘡藥為自個兒的台吉包紮,他一麵包紮一麵嗔怪道:“脫歡,卻不是我碎嘴要說你,這羽箭如何能隨意拔出呢,萬一明人歹毒,用大箭頭射來,你拔出箭來,止不住血,卻如何是好。喔,還有,我剛剛驗看了箭頭,沒有屎尿臭味兒,隻需用金瘡藥敷上就好了。”
脫歡本來正在氣頭上,可是胡爾察又是得罪不起的人,他隻好重重地“嗯”上一聲,旋即又翻身上馬,忍痛朝著墩台方向奔馳而去,胡爾察見狀,隻得歎一聲氣,也隨著脫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