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做人要低調 一
經過半日加一夜的準備,鎮北堡兵士們與家人話別完畢。次日一大早,便各自牽著馬,穿著盔甲到軍械庫中領取軍械,到後勤處領取二十日的口糧,外加銀兩,製錢若幹。
領取軍械,幹糧的時候,兵士們並未覺得有什麽異常,隻是對還要領取銀兩與製錢一事,兵士們頗有疑問,由於他們實在是搞不明白劉大人此舉是何意,他們就在校場上三個一群,五個一堆討論了起來。
“大人為何又要發銀錢給咱們,咱們都領了足糧,足餉,如何能夠再多要錢糧。”
“是啊,咱們這些年得了大人多少好處,便是要出征,也自有朝廷派餉,如何能再要大人的錢。”
“莫不是大人給的買命錢?”
“嗯,有可能,與可能。”
眾兵士正自議論紛紛之際,劉仁玉突然出現,他聽到兵士們言論後,先是哈哈一笑,接著大聲道:“我給你們的不是買命錢,你們也真是的,為何如此輕賤自個兒,你們的命20兩銀子,幾千個製錢可買不來,你們在我眼中是無價之寶。我給你們的這些錢,是買糧食用的,路上你們可要把這些錢保管好了,如果丟了,我可不會再發了。”
在聽到“你們是無價之寶”這些詞句之後,這些原本因為要去打建奴要心中惴惴不安的兵士們沒來由地心中一暖,隨後眼中都燃起了一團烈火,他們都看著劉仁玉,一時間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默然半響以後,這些兵士才異口同聲地喊上一聲:“大人.……。”然後,再無言語。
劉仁玉又是哈哈一笑,擺一擺手,示意大夥兒列隊,準備出征。
校場上,鎮北堡軍按照程序,搞動員,殺羊祭旗,這些程序走完,兵士們便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穿過堡內街道,朝著靖邊堡城進發。
眾軍士來到街道上,沿途早就擠滿了送行的人,這些人中有兵士家屬,還有純粹看熱鬧的圍觀群眾。
這次因為是要去打建奴,街上送行的氣氛與以往比起來很不一樣。
“娃兒,仔細看看你的爹爹,以後說不定就看不著了。”一婦人抱著自個兒的孩子,說著說著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我兒好走,你這幾日也下了種了,咱老陳家也有了後了,跟著劉大人去打建奴,莫要給額們老陳家丟臉,便是死也要站著死。”老陳頭一家從前是軍戶,軍人的血統使他說起離別的話來都是異常剛烈。
“大哥,你放心吧,你走了以後,我就是長子了,家裏我會好生照應著,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唉,額也曾羨慕這些個當兵的分好田,拿厚餉,卻不料他們吃的是一碗斷頭飯啊,唉。”
劉仁玉聽著這些言論,越聽越覺得離譜,有些人,什麽逢年過節燒紙錢之類的話都說了出來,這令他頗為鬱悶。
這會影響士氣啊,劉仁玉很不放心地觀察著兵士們的精神麵貌,看了許久,他放心了。
堅毅的神色寫在每一個靖邊堡兵士的臉上,他們現在並不擔心什麽會不會死在建奴手中,他們現在想的事情很簡單。
若不是劉大人,額們一家說不定都已經填了溝壑,做了路邊枯骨;若不是劉大人,額們一家說不定已經做了山賊刀下亡魂,額的妻女說不定已經淪為他人的玩物;若不是劉大人,額就是做夢也不敢想還能有自個兒的地,還能傳給子孫。
最後,這些兵士的想法隻有一個,若不是劉大人,額們早就死了,做人講究知恩圖報,為劉大人出征,死,甚好!
劉仁玉望了許久,從自個兒手下的兵士眼眸中讀出的是慨然赴死的決心,絕沒有害怕與建奴作戰的膽怯神色,他完全放下心來。
有此等健兒與我共赴國難,夫複何求。
劉仁玉發完感慨,便下令鎮北堡共計180員出征兵士,分作兩隊,將糧食,輜重馬車圍在中間,一路浩浩蕩蕩,直奔靖邊堡城而去。
靖邊堡城中,遊擊孫奎勝也點齊500得用兵馬,與劉仁玉所部會合。
孫奎勝看到劉仁玉手下兵士全部騎馬,而且裝備極為精良,起初頗為驚異,但是他隨即想到了劉仁玉生財的手段非常多,也就了然了。
劉仁玉這廝非常熱衷於剿匪,靖邊堡地界上的山匪差不多都被他剿了個幹幹淨淨,就連臨近府縣的山賊也被他殺滅不少,繳獲自然是極多的。
除此之外,汗馬牌馬車,銷路不錯,劉仁玉使用饑餓營銷的法子,少生產,抬高價格,說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配擁有汗馬牌馬車。
這一招使出來,引無數土豪盡折腰,鎮北堡出產的馬車本錢才區區幾十輛銀子,卻可以賣到五千兩一輛,如此之高的價格居然還供不應求,這種形同搶錢的賣車方式自然會讓劉仁玉賺不少銀子。
如果說孫奎勝看到劉仁玉的兵馬隻是微微詫異而已,那麽他的手下看到這支兵馬的想法可就大不相同了。
孫奎勝手下的兵馬看一看劉仁玉所部兵馬,各個鮮衣怒馬,軍械閃亮,盔甲嚴實,精神飽滿,吃的是大餅,肉幹,喝的是肉湯。
再看看自個兒,驢日的,衣衫破舊,盔甲到處是洞,武器都是粗製濫造的,精神萎靡不振,吃的是雜糧餅子,味道奇差,喝的是生水。
劉仁玉所部兵馬與孫奎勝所部兵馬之間的差距,就像歐美發達國家和亞非拉第三世界國家的差距一樣大。
有了對比,就有牢騷;有了牢騷,就有怨氣;有了怨氣,就有情緒,有了情緒,就要鬧事,一鬧事,就把劉仁玉給帶進去了。
“那個驢日的蠻夷,連他娘的官兒都不會當,他不喝兵血,壞了規矩,搞得咱們沒來由地倒黴。”孫奎勝麾下千總孫悼雲不忿道。
“誰說不是呢?那廝足糧足餉,將兵士將養地這般好,倒顯得咱們苛待兵士呢。”孫悼雲麾下一把總說道。
“額手下兵士都吵著要像劉仁玉的兵那樣足糧足餉,活的像個人樣,額很是殺了幾個,才止住他們鬧事的勢頭,劉仁玉這廝著實可惡。”另一把總也是恨聲道。
“哼,咱們現在拿捏不住他,等到了戰場上,叫他這個愛兵如子的把總自個兒去打建奴,咱們不管他就是了,讓他威風去。”孫悼雲陰笑著說道。
“就是,就是,叫他愛兵如子,到如來佛那裏去愛吧。”兩個把總附和道。
劉仁玉並不知道他沒來由地就得罪了自個兒的同袍,而不久以後,他莫名其妙得罪的人更多了,因為他的部隊到了榆林。
“這是咱們大明的官兵嗎?驢日的好生威武。”
“這是哪兒的兵啊,驢日的,日子過得真好,不知道那裏的上官還招人不?”
“他娘的,看看他們,再看看咱,咱就是叫花子啊。”
一時間,豔羨聲,驚歎聲,還有些許酸酸的嫉妒聲不絕於耳。
不得不說,劉仁玉的這支部隊實在是太拉風了,有如暗夜之中的一點火光,成功地吸引了總兵官吳自勉和延綏巡撫張夢鯨的注意。
“吳大人,那支兵馬是何人所統?看起來十分精幹。”張夢鯨在官場中打拚多年,眼力那是一等一的棒,他一看到劉仁玉的兵,就被他們的軍容軍貌所吸引,所以他才想見見這支部隊的主官。
吳自勉也早就注意到劉仁玉的部隊,聽到張夢鯨詢問,便派手下從人前去探問,不多時,從人來報,說是鎮北堡把總劉仁玉所部。
“吳大人,劉仁玉的兵練的不錯啊,他是怎生個來曆啊?”
劉仁玉在殺蒙古人立功的時候,張夢鯨還沒有出任延綏巡撫,他對劉仁玉的光輝事跡自然是毫不知情,所以他要向地頭蛇吳自勉打聽。
“劉仁玉……,”吳自勉把這個名字念上幾遍,猛然間就想了起來,“哦,是那個殺了幾個蒙古韃子的歸化之人。”
“殺了蒙古人,歸化之人,是怎生個情況,說於本院聽。”
“是,軍門,是這樣的,……。”吳自勉將劉仁玉自泰西歸化大明,殺蒙古人立功受賞的事情和盤托出。
“真乃忠義之士也,身在蠻夷境內,還能不忘故國,如今又投軍報效國家,甚好,甚好。人來,將那劉仁玉招來見本院。”
“是,軍門。”從人應上一聲,徑直到軍營中去尋劉仁玉。
劉仁玉被召喚之時,猶自莫名其妙,他覺得自個兒隻不過是個小把總,在總兵大人和巡撫大人麵前就是個小螻蟻而已,這次招他前去進見卻是為何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劉仁玉終究還是奉命前往張蘿鯨處。
來到張夢鯨處,劉仁玉見到一個紅袍文官端坐在大帳正中,此男子生的慈眉善目,地闊方圓,有點像肯德基那個老爺爺,他旁邊下手邊坐著一個身披鎧甲的武將。
這兩人之下,分坐著幾個武將打扮的人。
略微觀察一下,劉仁玉已有計較,那文官裝束的自然是張夢鯨了,坐在他附近的是吳自勉,其他的不認識,但是能夠坐在這個大帳裏的,料想也是副將、參將之類的大腕兒。
心中計較停當,劉仁玉便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口稱:“小的鎮北堡把總劉仁玉,拜見張軍門,吳大人,還有各位大人。”
“起來吧。”張夢鯨微微一笑,擺手道。
“謝軍門。”劉仁玉道一聲謝,便一躍而起,不過他仍然保持著恭立的姿勢。
“本院招你來此,是因為看見一隊兵練得不錯,看起來頗為精幹,所以就想看看這隊兵的主官是誰,原來是你啊。”張夢鯨將召見劉仁玉的原因和盤托出。
張夢鯨此言一出,劉仁玉暗自腹誹道:“我前世是解放軍特戰大隊的,兵馬練得不強,豈不是前世的兵白當了一場。”
心中雖有腹誹,但受了巡撫大人一番誇獎,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於是劉仁玉再次拜伏於地,連說都是為了殺敵立功,這才賣力操演,都是為了報效朝廷之類的話。
張張夢鯨聽了劉仁玉的話,覺得他說的甚為得體,於是繼續勉勵不止。
場上其他諸將聽到張夢鯨不住價表揚劉仁玉,卻將他們晾在一邊兒,一句順帶表揚的話都沒有,都是臉色一沉,頗為不滿,因為張夢鯨從來沒有這麽誇獎過他們的部隊,卻特別誇獎劉仁玉的部隊。
這些將領們發揮舉一反三的精神,這樣認定到:“軍門不曾誇獎我等的兵馬精幹,卻誇獎劉仁玉那廝,則軍門必然是認為那廝的兵馬遠勝我等的兵馬,我等的兵馬皆土雞瓦狗而已。”
在場將領們如是想了想,便非常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