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殺雞也用屠龍刀
卻說這王六爺先前得意忘形之下,追擊劉仁傑所部靖邊堡偵騎正追的興起,不提防突然碰上一大票官軍。
當官軍百箭齊發的時候,自王六爺以下,所有的流賊騎兵都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成想官軍的箭術實在是感人至深。這一輪箭雨射將下來,流賊們連輕傷的都沒有出現一個,就更不用說陣亡了。
流賊的首領王六爺見自己還活著,連忙大喊一聲:“中埋伏了,弟兄們快跑。”
王六爺說完,便帶頭策馬往延安方向狂奔而去。緩過神來的一眾流賊們見自家首領跑了,連忙也跟著踏雪狂奔,奪路而逃。
等一眾流賊們沒命價地很是跑了一陣,回過頭來一看,卻發現預想中應該乘勝追擊的官軍卻是仙蹤渺然,根部就沒來追他們,這一下子就又把他們給搞暈了。
“娘的,不成想會碰到這麽多官軍,還好咱們跑的快。”王六爺見官軍沒有追上來,便勒停馬匹,好生休息一下。
“六爺,您說那夥子官軍的箭術是不是太差勁了,隔這麽近都沒把咱們弄死。而且您看,他們的偵騎碰上咱們就跑,現在咱們跑了,他們也不派人來追,您看這是為啥?”
徐發喜覺得官軍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於違反常理,於是他就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說出來,想跟王六爺交流一下。
王六爺也覺得自己今天碰上的官軍很有些奇怪,不過他卻想不明白原因,但是手下有人問,他又不能不給出一個答案,以免顯得自己很無知,於是他就這樣解釋:“咱們從崇禎元年就起事,縱橫延綏和山西兩地,名聲大得很,便是官軍也是怕咱們的,所以他們看到咱們就跑。再有就是,咱們碰上的這夥子官軍那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當然不敢跟咱們真刀真.槍的拚殺。”
一眾流賊聽了王六爺這等抬高自己,貶低官軍的話,再結合自己親眼所見的官軍的實際表現來看,都覺得自家的首領說的對,於是他們就頗有些自豪與驕傲地附和一聲道:“劉爺說的對,官軍咱們又不是沒見過,也就洪都爺帶的兵像點兒樣子,其他的大多是跟咱們打活仗的,沒啥用。”
“恩,我就是這麽個意思。”王六爺聽了手下們的話,先是點點頭,然後他又接著說道:“方才可有誰看清楚有多少官軍嗎?”
話說方才那麽危險,有誰還有興趣去數有多少官軍,於是一眾流賊們先是麵麵相覷一陣,然後便各自搖頭道:“劉爺,不曾數清楚。”
“那可不成,有官軍出現,咱就要探察清楚來了多少人,還有沒有後續的人馬,以便回去向大王報信。我看這樣吧,徐發喜,你帶著30人再去探一探,看看這夥子官軍究竟有多少人。我帶著剩下的人去看看這夥子官軍的後麵兒還有沒有別的官軍。咱們探察完敵情,就在延安左近的李家村會合。”王六爺下令道。
“是,六爺,小的這就帶著去人看看。”徐發喜得令,便帶著30個騎兵離開大路,抄小路跑到距離官道有些遠的山頭上潛伏下來,等著觀察隨後即將跟進的劉仁玉所部人馬。
王六爺則帶著另外20名騎兵離開官道,朝著清澗方向奔馳而去。
過不多時,劉仁玉便帶著手下人馬順著官道徐徐前進。
被王六爺留下來的徐發喜等部流賊偵騎不敢靠的太近,所以隻能遠遠地看。
徐發喜及其手下們看了一陣,發現劉仁玉所部人馬也不多,也就是幾百人的樣子。等劉仁玉帶著手下人馬過去了,他又等了一陣,發現這夥子官軍後麵兒再也沒有後續人馬,於是他心裏有數了,來援救延安的官軍隻有區區幾百人。
探察到這個消息,徐發喜便帶著手下們,避開大路,抄小路直奔李家村。
徐發喜來到李家村,發現便在王六爺還沒到,於是他隻好略微等上一等。
卻說這王六爺帶著人繞著小路,走出去30多裏地,都沒有見著後續的官軍,他此時方才確定已經出現的劉仁玉所部官軍是一支孤軍。
“走罷,咱們回去,這夥子官軍後麵兒沒人了。”
王六爺說完,便帶著一眾手下們策馬奔至李家村。
到了李家村,王六爺見到早已等候多時的徐發喜劈頭就問:“咋樣,你可探察分明了嗎?官軍有多少人?”
“劉爺,小的沒敢靠的太近,不過小的卻是看清楚了,官軍也就七、八百人的樣子。”徐發喜回複道。
“七、八百人,就這麽點兒人?你可看分明了?”王六爺覺得官軍的人實在是有點兒少,便加強語氣又問了一遍。
“小的和弟兄們都看的很分明,官軍確然隻有七、八百人。”徐發喜篤定地回複道。
“他娘的,榆林城裏的洪都爺也太小瞧咱們了,咱們可是有幾萬人的,他就派幾百個官軍,而且還是這等成色的官軍來打咱們。莫非當咱們是泥巴捏的不成。”
王六爺覺得劉仁玉帶著幾百人就敢來打他們幾萬人馬,還以為是洪承疇瞧不起他們,把他們當弱智來看待,所以他很憤怒。
“走,跟咱老子回去跟大王報信去,讓大王把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官軍全他娘的殺了。”
自尊心受到嚴重挫傷的王六爺氣鼓鼓地帶著徐發喜等手下們直奔延安城下的己方大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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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城下,距離城牆2裏的地方,灰白色的帳篷綿延4裏,構成一個巨大的兵營,在兵營之外,還有成千上萬的地窩子。
在兵營與延安城牆之間的空地上,密密匝匝地站著數萬穿著尋常百姓服色的人,這些人分作好幾撥,一撥人抬著木梯攻上一陣,被城上的守軍用弗朗機,火銃,弓箭,虎蹲炮擊退,便又換上一撥,又去攻城。
城上,城下,喊殺聲,慘嚎聲,響成一片。
毫無疑問,這些個在延安城下使用車輪戰法猛攻延安城的便是王嘉胤所部流賊了。此時,王嘉胤部流賊已然圍困延安城6日。
這6天的時間裏,王嘉胤用了各種辦法來攻打延安。
早在王嘉胤的大部隊還未抵達延安之前,他便按照慣例派出大量奸細,扮作江湖術士,乞丐,饑民等各種角色,先行混入延安城中,打算等到自己的大軍抵達,便裏應外合,一舉奪占延安。
可是這一招他在陝北用了幾次,效果雖然好,卻讓延綏各地的官員對這一招免疫了。都知道你會用這一招,我們會不防著嗎?
顯然延安知府張輦就是個懂業務的,這個知府雖說是個文官,但是卻長了一副將膽,崇禎二年的時候,有數千流賊隻是從延安城經過,根本就沒想過要打延安這座堅城。
不成想這位張知府卻非常激動地帶著城裏的都司還有500兵馬,一路追著這夥兒流賊猛打,隻打的這夥兒流賊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從此以後碰到延安城就繞圈兒走。
此等猛人,對付一些個細作還不是小意思,所以當王嘉胤來到延安城下,打算讓自己派進去的細作發難的時候,卻發現城裏的內應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他很是等了一陣,打算再給城裏發信號,催促一下內應,不成想卻等來延安知府張輦的一句話:“賊人,汝所派細作,已全部被本府收在大牢中,爾等可絕了裏應外合的念頭。”
王嘉胤聽了這句話,便隻好令人製作攻城器具,輪番衝擊城防,於是一場攻防戰便在延安守軍與流賊之間展開。
卻說這延安知府張輦心知這段時間混進城裏來的,都極有可能是奸細,如果全部殺了,肯定會冤枉好人。他雖然是個猛人,卻也是個讀書人,濫殺無辜的事情他不幹,所以他隻能下令將外來人都關進大牢裏,等仗打完了,再做甄別。
等張輦收拾掉內應,他就開始著手布置城防。
話說這延安在明英宗之前都是延綏巡撫衙門所在地,當然是城高牆厚,就算現在在延綏軍鎮內部的重要性上趕不上榆林,卻也駐有重兵防守。
這個防守的軍事主官,便是劉仁玉的其中一位恩主孫奎勝,此外還有一員都司,城中共有1000戰兵,外加守城青壯6000多人,配以弗朗機,火銃等各色火器,流賊雖然有3萬多人,一時之間卻奈何延安不得。
眼見得己方一波又一波人在延安的城牆下碰的頭破血流,一直在城頭下觀戰的王嘉胤皺著眉頭,對著身邊兒的左丞相王自用道:“王左丞,出去打糧的弟兄們帶了多少糧食回來了。”
“大王,糧食弄的不多,也就隻夠大軍吃用5天而已。”王自用麵有憂色地回複道。
“延安城不愧是邊地雄城,城牆都有3丈高,我軍傷亡甚慘,也不能攻上城頭。看來隻能繼續增加人手了,這樣吧,現在派出去打糧的人馬,要多多裹挾百姓,然後把百姓帶到延安城下來攻城,你可記下了?”
“是,大王。”
“咱們派出去的哨探可有消息嗎?可有官軍的援兵來救延安否?”
“大王,咱們派出去的哨探還沒回來,等嘉祥將軍回來了,自有確實的消息。”
“嗯,咱們來了這麽多天,朝廷應當不會不管,如果這次官軍來的多了,咱們說不得隻有南下,到富庶的渭南去打糧。”
卻說這王嘉胤正自思索著官軍的援兵來了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見到東麵兒一群騎兵急吼吼地朝著自己這邊兒奔了過來。
這夥兒騎兵的當先之人,卻不是他族中的六弟王嘉胤是誰。
等到王嘉祥策馬奔至王嘉胤身邊,他便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朗聲道:“大王,官軍的援兵來了。”
“哦,是嗎,來了多少?”王嘉胤聽說官軍的援兵來了,頓時一陣緊張,他趕緊跌聲詢問到底來了多少官軍。
“大王,來了約摸七、八百官軍。”王嘉祥繃著臉,一字一句道。
“多少!?才隻有區區七、八百人!?你可看清楚了嗎?”王嘉胤聽到這個數字,完全不能置信地跌聲問道。
“大王,小的看清楚了,就來了這麽一支兵馬,就七八百人的樣子。”王嘉祥苦著臉,萬分肯定地回複道。
“如果朝廷隻派這麽點兒人來,料想必然是精銳戰兵了,你們在察探敵情的時候,可曾與他們接戰過否?”
“接戰過。”
“官軍戰力如何?你們傷亡多否?”
“大王,那幫官軍當真是不中用啊!”王嘉祥一聲長歎,然後就把自己今日的遭遇和盤托出,他在說的時候將劉仁玉所部兵士描述的極為不堪。
等他說完了,他還不忘鬱悶地來上一句:“大王,咱們雖然不堪,但是也有數萬人馬,還有數千從前的官軍投靠,洪都爺就隻派這麽幾百人來剿咱們,真他娘太瞧不起咱們了。”
王嘉胤聽了王嘉祥匯報的消息,也是有些不解地詢問王自用道:“如果官軍的援兵如嘉祥所說的那樣不堪,那朝廷派他們來,用意何在?”
“大王,您從前也是當過兵的,這裏麵兒的道道,您還不明白嗎?想來朝廷必然是無力援救延安,但是上麵兒逼得緊,洪都爺又派不出那麽多人來,就隻能先派這些人來湊個數,糊弄朝廷而已。”王自用含笑分析道。
“嘿,你他娘的不愧是左丞相,腦子好使,既然洪都爺就隻派這麽點兒人來,咱們也不能辜負了洪都爺送的人情。聽好了,王左丞,你在此坐鎮,繼續督戰,咱老子馬上點齊咱們手下所有得用的兵馬,去滅了這支官軍,叫延安城上的守軍看看,咱老子可不是好惹的。”
王嘉胤說完,便讓王自用帶著1000戰力較強的手下繼續督戰,他自己則帶著5000多騎兵,按照殺雞也用屠龍刀的架勢,一舉掃平劉仁玉所部官軍的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