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洛陽城破之二
“溫副帥此計大妙,本府這就去懇請福王殿下出錢,溫副帥挑選敢死之士,今夜劫營。”
楊乾君去找福王朱常洵弄錢,溫厚友則從軍中篩選敢死之士,另有監獄中的重刑犯人,跟他們說殺流賊者,可以得錢,立功者可以減刑,立大功者甚至可以在軍中做官。
福王那邊兒倒也痛快,許諾敢死之士,每人百兩白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楊乾君募得死士300,皆為亡命之徒,甚為凶悍。
若要夜襲達到最佳效果,自然是選定淩晨三四點,人最困乏,注意力最不能集中的時候出擊。
是日夜,淩晨四點左右,月光皎潔,照耀原野,目力好者,甚至能夠不借助火把視物,然做敢死隊的死士多半夜盲,有此條件也不能利用,好在李自成大營燈火通明,尋找目標倒也不難。
300死士,口銜枚,穿夜行衣,兵刃都用黑布纏住,選定北麵城牆縋城而下,散作扇形。
循著敵營燈光摸索而去。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越來越近,敢死隊員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但呼吸卻也還要調節均勻。
二百步.……
“口令。”
曠野中突然一聲暴喝。
“糟!?不成想碰到賊軍哨探!?他們這個時候都能保持警惕,驢日的!”
敢死隊員們的心直往下沉,己方行蹤已然暴露無遺。
“殺你老母!”
暴露了,索性殺他娘的!
借著敵軍營壘中的微弱燈光,敢死隊員們依稀能看到敵軍哨探的輪廓,他們立馬抽出雁翎刀,口中喊殺,直衝向哨兵。
敢死隊的隊員們都以為敵軍這時都在睡覺,起身作戰多有不便,就打算迅速格殺哨探,衝進敵營,大砍大殺,順帶放火,不說驚走敵軍,起碼也要舉火,讓洛陽城上的人看看他們的本事。
“快發信號,敵軍摸營。”哨探隊長將敵軍人多,生怕大營遭襲,急忙發號施令。
自有乞活軍哨兵迅速自腰間取出類似於二踢腳一般的器物,一拉引線,“啾”一聲!燃燒著橘紅色火焰的小火團騰空而起,在天上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
靜謐的夜裏,突然爆出如此巨大的聲響,乞活軍當值軍官李過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號角聲接二連三響起,乞活軍軍營中呼喝聲此起彼伏,過不多時,便有大批乞活軍朝著戰場疾馳而來。
雖然隻有北大營遭到襲擊,然每個大營都行動了起來,一隊隊手持火把的乞活軍撒開,四處搜索警戒,看看還有沒有偷襲的洛陽守軍。
北門這邊兒乞活軍先把敢死隊圍定,再四處探視,發現官軍再無後手,便出重兵圍困這300敢死隊員。
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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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賊軍軍伍嚴整至此,圍定咱們都不鬆懈,反應如此迅速,隻怕是未解甲胄,和衣而睡,方能如此迅速地接仗。”
城樓上觀戰的溫厚友見乞活軍反應如此迅速,驚異之餘,對洛陽城守的信心不免又弱了幾分。
本來信心就不是很充足的楊乾君,又遭到了不可比擬的重創。
“出城夜襲敵營,本來也沒指望能有多大戰果,目的就是挫一挫賊軍銳氣,讓他們知道咱們洛陽守軍不是好惹的。攻城之戰尚未開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溫副帥切不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的威風。”
楊乾君頗有些不悅地說道。
其實楊乾君心中亦無信心,然自己是洛陽城防最高指揮,沒有信心也要裝作有信心。
“府尊說的是,府尊說的是。”溫厚友自知失言,隻好附和兩聲,不再言語。
“你布置一下,咱們的敢死壯士被流賊圍定,雖則是凶多吉少,卻也要不忘接應他們,若是有壯士退回來,城上打擊賊軍,讓壯士們縋城而入。”楊乾君道。
“是,府尊。”
楊乾君說完,便轉身而去,似乎是因為不忍心看到己方敢死隊全軍覆沒。
“來啊,點亮火把,隨時準備接應退回來的死士!”
溫厚友一聲令下,自有守城軍將火把點了,照耀著北城麵兒前方的一點兒地麵兒,弓弩手和炮手也都準備了,隻待己方死士退回,便發射弓矢和炮彈轟擊追擊的流賊軍。
敢死隊與乞活軍交戰之地相距洛陽北門甚遠,晚上雖有月亮,終究視線並不甚好,溫厚友隻聽得到敵軍大營前麵喊殺聲陣陣,敵軍匯成火龍圍出一個沒有火光的圓圈。
圓圈中一片黑暗,隻怕己方敢死隊員就在此圈中了。
“流賊圍困他們數匝,隻怕他們都完了,哎,自求多福吧!”溫厚友在心中暗暗歎息不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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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圍困住的洛陽守軍敢死隊員們,除了剛開始接戰就被殺死的之外,其餘二百七十八人全數被乞活軍團團圍住。
他們被迫結成圓陣,貓著身體,緊緊地攥著手中雁翎刀,警惕地看著對麵的敵人,似乎想找到破綻,透陣而出。
他們對麵的乞活軍,此時已經將刀盾兵調來,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刀盾兵後麵兒是弩手,弩手後麵兒是長槍兵,如果不出意外,他們若是不投降,則必死無疑。
他們心裏清楚的事情,李自成也很清楚。
“幾百人就敢夜襲咱們幾萬人,咱老子敬你們是條漢子,你們已經走投無路,現在投降,賞銀百兩,以後跟著咱們乞活軍,分你們田地,讓你們和你們的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李自成站在一處上馬登一般的木製高台上,前麵盾手將他護住,他大聲拋出優厚的條件,打算招降。
這些死士,幾百人就敢襲擊幾萬人,不說別的,膽氣就很讓人佩服,跟乞活軍氣質相符,畢竟造反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由此之故,起了惜才之心的李自成便打算招降這支隊伍,自己也拿來當做死士,起步妙哉!
李自成覺得對方沒有拒絕的理由!
“嘿!咱們收了福王殿下的錢,答應了要出城砍你們,現在連砍都沒砍著,如何能夠投降。不講信用的事情俺們不幹。”
“說的對,俺們不幹,有種跟俺們大戰三百回合。”
“你們咋這麽沒卵呢!幾萬人圍著咱們,還不敢跟咱們打,還勸降,你娘的。”
李自成招降不成,卻反而激起了敢死隊員的鬥誌。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咱老子愈發歡喜你們了,既如此,咱老子就讓你們先識一識時務。人來,殺敵!”
“是。”
乞活軍萬人如一人,發出震天暴喝。
“來吧。”
敢死隊員們把手中鋼刀握的愈發緊了,他們隻道敵軍就要從盾中殺出,與他們近戰搏殺。
乞活軍這邊兒卻並不如他們所願。
隻見盾牌後麵,隻有乞活軍士兵趴在地上,呈一倒凹形,弩手踩在袍澤背上,居高臨下,四麵攢射沒有任何防禦措施的敢死隊員。
密集的弩箭電射而出,全方位無死角地朝著敢死隊員們的身上鑽。
敢死隊員傷亡慘重!
“驢日的,別在這兒等死,快,靠上去,近戰搏殺。”
一個敢死隊員發一聲喊,眾人急忙發足力氣,打算撞開盾牌,切入乞活軍軍陣。
盾陣可不是靠著一腔血勇就可以撞得開的,敢死隊員撞擊盾牌,隻覺得好似撞在了牆上一樣,整個身體一涼,暫時沒了知覺。
“開,殺!”
兩聲短號!
盾開,長槍遞出,當麵敢死隊員頓時就被串成了糖葫蘆。
“迫!”
頓兵移步,寸進!
敢死隊員退!
敢死隊員們的空間越來越小,先前倒地未死的敢死隊員,隻要進入盾陣之內,都被補刀殺死!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再問他們降不降?條件照舊!如若現在不降,咱老子就把他們碎屍萬段!”李自成道。
“闖王問你們降不降,降不降?不降,碎屍萬段!”
萬人整齊劃一的怒吼聲好似鋼針,一下緊似一下地往還剩下的五十八個敢死隊員心裏紮。
豆大的汗珠,好似下雨似的從額頭往下掉。
他們相互之間看了又看,終於不再堅持,紛紛丟下兵刃,卻並不跪下,隻是站定,亢聲道:“你們人多,還放箭,俺們打不過,跟你們講和。”
“哈,有意思。這些人有意思!來當咱老子的親兵,再合適不過!”
李自成收了這些勇悍之徒,當了自家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