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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盧象升隕落之一

  “軍爺莫殺,小的願降!”


  官軍將自己手中的兵刃丟掉,跪伏於地,齊聲請降。


  絕大多數官軍皆降,獨有溫厚友並其親兵家丁三十餘人猶自結成圓陣,縮在敵樓牆根下,貓著身子,不斷往後擠,恨不能擠到洛陽城下去。


  “別人都降了,你們還要怎地?”


  鄭家莊狗剩叫人把溫厚友等人用弓箭指著,再嗤笑著問了一句。


  “將爺,怎麽辦,您給句話。”


  親兵們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絕望與懼意,隻等著自家將主作最後的裁決。


  溫厚友看了看密密匝匝的敵軍箭陣,知道若是再要抵抗,無異於以卵擊石,無奈之下隻有將兵刃仍在地上,雙手抱拳,單膝跪地,澀聲道:“咱們願降。”


  親兵們見自家將主跪了,忙不迭丟了兵刃,跪伏一地,連喊投降。


  “罷了,你們都起來吧,既然降了,就速速放了吊橋,開了城門,迎接闖王入城。”


  “是。”


  投降官軍正欲與乞活軍一道去開城門之際,高傑也帶著騎兵殺到了北門,兩軍會合,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迎接李自成的大軍入城。


  洛陽北門開,李自成大喜,帶著手下兵馬入城。


  進城之時,乞活軍山呼萬歲,人聲鼎沸,洛陽城裏的百姓知道闖王自北門入,歡喜之下,都自發走出家門,沿著道路站了一地。


  菊花編就的花環,帶有餘香的絲絹,雞蛋,饃饃,包子,甚至還有蘿卜青菜,都往乞活軍手裏送。


  乞活軍絕非從前的流賊可比,有紀律管束著,什麽也不要。


  百姓愈發感動。


  豫西北重鎮,六朝古都,福王封藩之地,就此落入乞活軍手中。


  李自成進城之後的第一站,便是要去福王宮,看看那個富甲天下,為富不仁,惡名播撒於中州的福王殿下。


  投降的官軍這時早就當了向導,在前麵引路。


  福王宮殿,洛陽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如今乞活軍入得城來,大夥兒倒要看看這個平時作威作福的福王,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李自成帶著手下人馬,到得福王城,隻見這座城中之城,高大的城牆上沒有一個守衛,城下的廣智門已然洞開,乞活軍穿過城門,直趨內城福王宮而去。


  乞活軍到得福王王宮三大殿來,隻見宮殿闊大,紅牆黃瓦,陽光一照,金碧輝煌,好不耀眼。


  與這金碧輝煌的場景不太相稱的卻是些個宮殿,無一例外都是殿門大開,各種器物散了一地,一副破敗的景象。


  “嘿,窮途末日,正是這般景象。也不知道福王殿下跑了沒有?他這麽有錢,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錢都帶著跑了。”


  李自成下了馬,一邊兒拾級而上四下打量著,一邊兒與李過等人說著笑話。


  李過隻道李自成憂心福王的錢丟了,乞活軍的軍餉沒了著落,便趕緊回道:“闖王,咱們圍洛陽,圍的急,福王沒法把那麽多家產都帶走,便是宮人們搶奪了些,也不可能搶走太多,剩下的終究應該還有不少。”


  “知道,知道,”


  李自成一邊答應這,一邊兒繼續往裏走,承運殿,圜殿,一一走過,一直到存心殿。


  “咦!”李自成忽然停下腳步,發出了一聲充滿著驚訝與無可置信的輕歎。


  大夥兒見李自成停下了,也都停下腳步,循著李自成的目光望過去,隻見存心殿深處,王座之上,端坐著頭戴翼善冠,身著紅色四蟠龍龍服的福王。


  “他居然還在這兒,走,去會會他。”


  任誰都聽得出,李自成的聲音有些壓抑,眾人卻不知他在壓抑何種情緒。


  親王,一字並肩王,皇室貴胄,皇上至親,李自成等人從前從未見過,這些人以前掌握著他們這些普通人的生死,如今他們卻已經可以掌握皇室宗親的生死。


  福王一直沒有動,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也許是皇家骨血的威嚴在,便是白刃加身也不皺眉;又或者幹脆就是嚇傻了,以至於失了心智,隻有木然待死了。


  李自成也不管朱常洵究竟在想什麽,徑直走到朱常洵身前,站定了,與王對視。


  王亦與李自成對視,目光猶如不波古井,深深的。


  “朱常洵,百姓窮困,食不能果腹,每年冬天都有百姓被老天爺收了去,你坐享百萬田地,富甲天下,為何不體察民生疾苦,賑濟百姓。河南百姓,就是被你們朱家當做豬狗來奴役驅使的嗎?”


  麵對李自成的質問,朱常洵隻是一聲輕笑,並不直接回應,他還是端坐在王座上,還是那樣的表情,問道:“無論如何,本王都是大明藩王,皇室宗親,便是要死,總要體麵些,本王不求別的,隻望你曾為大明子民,給本王一個全屍吧。”


  李自成聽了,並沒有馬上答應,卻也沒有馬上不答應,他還在想要不要剮了這個為富不仁的親王,給百姓一個交代。


  福王見李自成始終在沉默,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天潢貴胄,死了不能保一個全屍,去了地下,也不知道鍾愛自己的父皇和母妃還能不能認出自己來。


  想到此處,福王不免有些怨恨起遠在京師的崇禎來!

  “莫不是你還記恨著老叔要搶你爹的位子,斷然不肯派兵來救,我也用不著求一個賊寇。”


  “罷了,從來也隻是聽說你為富不仁,倒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惡行,咱老子就給你一個全屍吧,給他找一根兒麻繩。”


  麻繩遞到朱常洵麵前時,他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不很滿意。


  作為親王,要一根白綾不算過分吧!


  他本來還想再要求得到一根兒白綾,但李自成早已不耐煩,也就隻好作罷。


  “煩勞,請幫我上路。”


  朱常洵希冀地望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乞活軍兵士。


  “幫個什麽忙,你自己找個地方吊死不就是了。”


  “此處卻沒有一個可以掛繩子的地方,煩請二位幫個忙,我”


  福王習慣性地想說賞賜他們一點兒什麽,卻又想起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隻能苦笑,嘴上卻是不住價地央求。


  “罷了,送他一路。”


  李自成發了話,兩個乞活軍士兵隻好拿了麻繩,在大胖子福王的脖子上繞個圈兒,隨後兩人一齊向相反的方向猛拉繩子。


  朱常洵的臉頓時異樣的紅了起來,額頭上青筋直爆,過不多時便氣絕而死了。


  “嘿,真是講究。哎,爾等速速將福王宮裏的錢糧清點了,收了投降官軍,還有城裏的青壯,撫恤戰死的弟兄,將息幾日,準備會一會那個盧象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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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生前是何等樣的風光,死了,也就是一副草席裹了,用一輛馬車將屍身拖著,送到了開封。


  福王的屍身運到開封時,檻送京師的樊尚燝還沒有走出多遠,他聽到這個消息,立時就昏死了過去。


  巡撫任上,有百姓造反,失陷城池,說到底也就是個失察之罪,也許朝中有人幫忙疏通,最多也就是詔獄裏頭走一遭的事情。


  死了藩王,而且還是皇上至親的藩王,卻又是兩說了,斬立決都是恩典,便是判一個淩遲,也不是不可能。


  樊尚燝是死定了,剛剛完成交接,成為署理河南巡撫的盧象升也是時運不濟,剛一到任,便出了這檔子事,隻好令親兵取了筆墨紙硯,斟酌著寫請罪的折子。


  盧象升的大軍就駐紮在開封城外,大軍不能入城,他也沒有入城,就在城外,處理河南政務,寫請罪的折子,也是在軍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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