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獨孤求敗
劍冢中,埋的是獨孤求敗一生幾個階段中用過的幾柄劍。
第一柄是一柄青光閃閃的無名利劍。
第二柄是「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祥,乃棄之深谷。
第三柄是「玄鐵重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第四柄是柄已腐朽的木劍,原因是獨孤求敗「四十歲后,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有這麼一頓話語,篆刻在劍冢當中:「縱橫江湖三十餘載,殺盡仇寇奸人,敗盡英雄豪傑,天下更無抗手,無可奈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獨孤求敗有一種別樣的孤獨,他甚至比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更加寂寞。
在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所在的人界當中,兩大絕世劍客並立,因為有了對手,所以遠不及獨孤求敗寂寞,反倒是這獨孤求敗絲四十歲后,天下間再無敵手,再無人能與他一較高下。高手素來都是寂寞的,尤其以獨孤求敗最為孤寂!
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站在柳毅身後,二人眼中異彩連連。
二者,都是絕世劍客。
一則是劍神,一則是劍聖。
而今突然遇見了一尊劍魔,這讓西門吹雪與葉孤城頓時就豪氣起來。
西門吹雪性格素來冷淡,話語不多。
倒是葉孤城抬頭一笑,言道:「師尊既然來到了此處,想必是有把獨孤求敗收入門下的心思。此人號稱劍魔,四十餘歲便天下無敵,與你我二人倒是相差無幾。等他拜入師尊門牆之後,你我在修行一途,又多了一個作伴的。」
西門吹雪握住劍鋒的手掌微微一緊,忽然半轉身軀,朝著這埋劍之處的來路看去,只見到一個少年與一隻大雕站在遠處,「可惜!這楊過資質雖然不錯,卻終究不是我劍道中人……」
「答非所問!」
葉孤城言道:「你這性格要改!你我註定要成為師兄弟,註定有一段兄弟之情,你何必如此冷漠?」
西門吹雪言道:「我的劍道,本就極冷。師弟也是劍道中人,何必執著於此?」
「唉……西門師兄,我也是一番好意。」
葉孤城言道:「師尊說過,宇宙玄黃之內,有修士千萬,有男有女。那些能修鍊成仙,修鍊成神的女修士,肯定是姿色無雙氣度非凡。西門師兄你冷得像是一塊石頭,到頭來如何能找一個如了你心愿的道侶?」
西門吹雪眼睛一閉,乾脆不再理他。
這劍神與劍聖年歲相差無幾,西門吹雪卻是師兄,只因他早葉孤城一步,遇到柳毅,所謂入門有先後,同門分長幼,於是西門吹雪就成了葉孤城的師兄。
一共有四柄劍,買在劍冢當中。
其中的玄鐵重劍,已經被楊過拿了,用來修鍊武藝,不在劍冢之內。
此刻那玄鐵重劍,正被楊過背負在身上。
柳毅朝地上三柄長劍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凝視著楊過。
「前輩!」
楊過見柳毅看著他,心中大喜,他雖只有一隻手臂,卻依舊拜倒施禮,「請前輩收我為徒!」
「你與我無師徒之緣,你也非是我劍道中人,收徒二字休要再提。而今我欲復活獨孤求敗,須得借你身上玄鐵重劍一用。」
柳毅淡然說道:「你可答應?」
「答應!答應!」
楊過話語剛剛說完,柳毅手中已是顯現出了一束光輝,罩住了楊過的玄鐵重劍。
嘶!
重劍破空而去,落到劍冢,與餘下的三柄長劍並立。
這份手段,驚得楊過目瞪口呆。
他本就心中有些懷疑,認為前方那位青年高手所說,要復活死去多年的獨孤求敗,只是一個玩笑,現在見得柳毅這般揮灑罡風隔空取物的手段,心中便信了幾分,對於柳毅復活獨孤求敗之事,多了幾分期待。
「這獨孤求敗,不愧為此人界第一高手、第一劍客,也不愧於劍魔之名。」
柳毅看了看西門吹雪與葉孤城,指著地上四柄長劍,說道:「人生在世,有三魂七魄。獨孤求敗雖死,卻把三魂七魄當中的七魄,藏入了玄鐵重劍之內,餘下的三魂,則分別藏入了其他三柄長劍當中。而今四劍聚合,他三魂七魄已經完整!此人借著四柄平生用過的長劍,以長劍當中存留的劍氣劍意為根基,保住三魂七魄不散,也算是驚世天才。若非如此,他早已魂飛魄散,消失在歷史塵埃當中,與我那一份師徒之緣,也算到了盡頭。」
一束雷霆,從柳毅之間放出。
轟隆隆!
雷霆所致,獨孤求敗的三魂七魄,從四柄長劍當中升騰而起,聚合成一道鬼魂,飄蕩在四柄長劍之上。
獨孤求敗霍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面前站著數人,其中有兩位,竟是不弱於他生前實力的絕世劍客!
獨孤求敗茫然不解,他知曉自己早已死了,人死不能復生,而今卻怎麼又活了?
這讓獨孤求敗這個劍魔,十分迷惑。
「你與我有緣,合該拜入我門下,修行我劍道妙法。」
柳毅凝視著獨孤求敗的魂魄,淡然說道:「你若願意拜我為師,我便施展神通將你復活,你若是不願意,這件事情就此作罷。」
獨孤求敗卻並未立即回答,只看了看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問道:「不知這兩位是?」
柳毅淡然一笑,說道:「這二人,一個叫西門吹雪,號稱劍神。一個叫葉孤城,號稱劍聖,都是我門下的弟子。」
「願意!」
獨孤求敗見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並未反駁,頓時就答應下來。
「大善!」
柳毅點點頭,又道:「你魂魄俱全完好無損,要重活於世倒是十分簡單,只需施展草木植人之法即可,倒是無需將你魂魄種植在楊柳樹下,你若尚有屍骨存留於世間,此事更是簡單……」
且不管獨孤求敗是否聽得懂,柳毅手中又是一道雷霆轟擊而出,穩固住獨孤求敗的魂魄。
柳毅又問;「你死後屍骨,買在何處?」
獨孤求敗毫不猶豫,說出了埋骨之地。
只是,他已經死去了百餘年,雖然下葬之時的棺木極佳,卻也難保肉身不滅,只剩下了短短的幾節白骨,尚未消散在棺材當中。
至於衣物與隨身配飾,都已經腐朽為塵埃。
柳毅伸手一指,隔空點向了白骨,頓時幾節白骨合而為一,又逐漸生長,長出了一個完整的骷髏。
隨著柳毅又是幾道法訣打出,白骨之上,長出了血肉。
半柱香之後,一具完整的屍體,出現在證人眼中,正是獨孤求敗生前模樣。
柳毅又捏碎了一顆丹藥,將藥粉灑在屍體之上。
屍體急速從老年變作青年……
「去吧!」
隨著柳毅衣袖一揮,一股罡風衝出,裹著獨孤求敗的魂魄,鑽進了肉身當中。
肉身渾身一顫,已經蘇醒。
獨孤求敗喜不自禁,站起身來,跪拜在地:「弟子獨孤求敗,拜見師尊!」
「善!」
柳毅灑出一股清風,將獨孤求敗扶起,言道:「這兩位是你師兄,一個叫西門吹雪,一個叫葉孤城,都是世間少有的絕世劍客。我門下弟子除了你三人之外,尚有其他兩位比你們早入門數千年,都已是神仙中人。」
生死人,肉白骨。
這六個字,楊過曾聽人說起過,說這是傳說當中,仙人的手段。
而今親眼所見,楊過禁不住神態呆愕,不能自已。
「弟子拜見師傅!」
楊過忽然間眼神一閃,福至性靈,跑到獨孤求敗面前,跪下就拜!
他拜的不是柳毅,卻是和他有著師徒之實的獨孤求敗。
畢竟楊過是在劍冢當中學藝,得到了獨孤求敗的衣缽傳承,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可是,此刻柳毅已是放出了一團白雲,載著三位弟子,冉冉飛起……
「師傅!師傅!」
楊過大喊大叫,奔跑直追。
柳毅朝獨孤求敗搖了搖頭,示意獨孤求敗不要說話,他卻故意離地三尺飛行,速度不快,正好讓楊過追不上,卻又能遠遠跟在後頭。
一飛一追,足足追了三日。
楊過油盡燈枯,已是跑不動了,竟然在地上匍匐前進,爬著追向白雲。哪怕他渾身都是汗水,衣衫被山間霧氣露水打濕,被荊棘山石割破,渾身鮮血淋漓,他也不曾停下。
肥肥的大雕也跟在後頭,氣喘吁吁。
「這份毅力,倒是不錯。」
柳毅禁不住對楊過高看了幾眼,又看了看獨孤求敗,言道:「我此子說過,我與他沒有師徒之緣,此子倒也聰慧,竟是直接把你叫做師傅。而今他對你窮追不捨,口口聲聲把你叫做師傅,不知你意下如何,要如何處置他?」
「弟子可否收他為徒?」
獨孤求敗問了一句,卻不自作主張。剛剛柳毅那一番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以及騰雲飛馳三日的畫面,已是讓獨孤求敗心服口服,對於能拜柳毅為師之事,獨孤求敗不僅沒有半分抗拒,反倒是慶幸至極。
「他若想拜入為師的門牆,首先須得是劍道中人!」
柳毅言道:「若能滿足這一點,你收他為徒倒也無妨。」
「弟子知道了。」
獨孤求敗點點頭,朝遠處楊過看了一眼,眉頭微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過說道:「弟子叫做楊過。」
獨孤求敗又道:「你就是在這劍冢當中,得了我的衣缽傳承?」
「嗯!弟子學了師傅的武功,就活該是師傅的弟子。生是師傅的人,死是師傅的鬼。」
楊過這一番回答,卻帶有幾分邪氣,「師傅要是不肯收納弟子,弟子等師傅和師祖走了之後,就跳崖自殺,讓師傅斷了傳承……」
後頭那一番回答,卻是更邪氣十足。
獨孤求敗卻是笑了,「劍走偏鋒!你這性子,倒也鋒芒如劍。」
「師傅!」
楊過打蛇隨棍上,趕緊跪拜在地,足足三跪九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