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智將與木屋的醫生

  或許是昨晚下過雨。


  今晚的天空格外的澄澈溫柔,星河隱月,卻不曾泛起一絲波瀾。


  口中吐納出的氣息變為寥寥的白霧,在清澈的晚風中消逝殆盡,隻剩下孤獨的少女留在了這寂靜的草原上。


  濕潤的空氣打濕了她隨風起舞的銀色發梢,腳下的流螢忽明忽暗,如同夜空的繁星墜地卻在她無暇的曈眸下黯然失色。


  這裏是風之地一處沒有名字的草原,沒有壯麗的風景,也沒有豐富的資源,硬要說有什麽特別,那就隻有這小小的淡水湖了,來訪這裏的人一定會抱著某種目的。


  而這位行色匆匆的嬌小少女也是如此。


  少女的身上卻帶著詛咒,這副身軀並不屬於裏麵這個名為離末的人格,而他來此處的目的也是為了這詛咒。


  離末輕輕的叩響了坐落在湖畔的這座小木屋的木門,沒有人回應,從屋外向裏窺視,漆黑一片,但卻能感覺到有人的氣息。


  “醫生,請.……開門,我……我有……要事找.……你。”


  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很差,發熱、呼吸很亂並伴著虛汗的症狀。


  突然腦袋一陣眩暈,失去了重心向後倒去,還好倚在了庭前走廊的柱梁上,但他也站不住腳,靠著柱梁向下滑去,癱坐在了地上。


  朦朧之中,漆黑的木屋內亮起了點點的微光,伴著輕柔的腳步聲,門被緩緩地打開。


  “哦呀,哦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魔王大人大駕光臨了啊,真是有失遠迎。”


  束起的長發搭在肩上,樸素的眼鏡很適合那張近乎素顏的臉,左眼眼角的淚痣為她添上了幾分風韻,拖到腳邊的白大褂裏搭配著淡紫色的高領毛衣,一切從簡的她散發出溫柔的感覺,總覺得讓人安心。


  但是下一秒,

  她摘下眼鏡,歪著腦袋露出了邪魅的笑,自上而下的俯視著離末:


  “但是,怎麽看您都好像要死了的樣子,雖然光是想象著您死去的樣子就讓人欲罷不能,但能麻煩您不要死在我家旁邊可以嗎?”


  “醫生你這樣病人真的會死掉的。”


  如果這樣的話被真的魔王大人給聽到的話一定會火冒三丈吧,但對於離末而言這已經見怪不不怪了,他苦笑著把這當成是熟人見麵的寒暄,背靠著梁柱艱難的站了起來。


  “所以,魔王大人大駕光臨到底有什麽事呢,要看病的話建議找魔王城裏一個叫離末的家夥,他的房間是個風水寶地,很適合入殯。”


  “請不要在看病之前就放棄病人,而且也不要把別人的房間說的好似公墓一般。”


  見到這種不溫不火的回應,這個被離末稱之為醫生的女子為之一驚,薄薄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她戴上眼鏡睜大了眼睛凝視了眼前的少女片刻之後才緩緩開了口:

  “這種囂張的態度,難不成你是離末?”


  “我真的懷疑你們之前是對好了台詞的,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就是離末。”


  說著離末又感到了胸悶,呼吸也有些不太順暢,彎下腰不停的喘息著,汗水不停從他的額頭滴落。


  “這個反應是……魔力枯竭,我說你,是用了上位的轉移魔法過來的把?”


  這女子,是原魔王城的首席醫師,長期的診療經驗和高超的醫療技術讓她隻憑狀態就判斷出了離末不舒服的原因。


  順帶一提,她是被拖欠了4年零7個月的薪水然後憤然辭職的;再順帶一提,她毒舌的原因並不是對魔王抱有怨氣,而是她原本就是這樣;再再順帶一提的是,她是魅魔哦。


  “把這個給喝了。”


  醫生叢白大褂裏拿出一個不透明的小瓶子,拔掉了木塞之後遞到了離末的麵前。


  “這個.……”


  瓶裏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息,不單是刺鼻的酸味,離末甚至看到裏麵濃紫色的粘稠液體正不停的鼓著氣泡。


  離末想向後退去,但卻被梁柱給擋住,隻能打著幌子緊盯醫生手中的瓶子,生怕隻要視線一離開這玩意就會撲向自己。


  “不喝的話就殺了你。”


  銳利的視線傳了過來。


  咕嚕咕嚕——


  一把奪過醫生手中的瓶子,一口氣全悶了下去。


  “嘔,好苦——,這到底什麽玩意。”


  離末吐著發紫的舌頭,臉上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但是,苦味很快就在舌尖上消散,轉瞬而來的就是胸口通暢的舒順感,發熱和虛汗的症狀也緩解下來,總之一切的不適感在能感覺到的情況上全部消失。


  “是赤燭果和藍絨花煉製的藥漿,能夠緩解疲勞補充魔力,雖然是苦了點,不過相對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醫生收回了空瓶放回了白大褂裏,轉頭向屋裏走去,雖然沒有任何示意,但離末明白既然她沒有趕人就說明她這是在讓自己跟進去。


  “你還真是保護的周全啊,魔王大人看起來從沒有使用過魔法的經驗,體內的魔力源低的感人。”


  醫生背對著跟過來的離末,略有不屑的笑了一聲:

  “我想你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即使知道了還一上來就用了個上位魔法,最強智將的腦子是被啄木鳥給啄過了嗎?”


  醫生隻是抬抬下巴示意離末隨便坐下,便生起了爐火,讓屋內開始逐漸的暖和起來。


  “我沒法開脫,但我想你看了這個狀況也是明白的,我為什麽這麽心急。”


  還不太旺的爐火將離末沒有表情的臉變得更暗,這樣的表情從未在魔王的臉上出現過,雖然很愧疚,但離末現在卻擺不出其他的表情來。


  “那你想讓我幹什麽,解除血靈圖騰的詛咒嗎?”


  醫生坐在了離末對麵的藤椅上,背靠在上麵將穿著黑色褲襪雙腿疊加,修長的十指也相互交叉放在了腿上,透出一種成熟的韻味。


  “如果是醫生你的話,一定是知道的吧,拜托你告訴我該怎樣做!”


  離末對著醫生低下了頭。


  “怎麽辦呢?我要不要告訴你呢?對了,你隻要跪下來舔我的腳,我或許會考慮一下也說不定呢。”


  醫生仰起頭露出了怪異的微笑,將腳尖對準離末微微抬起。


  “開玩笑的。”醫生接著說。


  未等離末有片刻反應的時間,醫生便帶著俏皮的笑叢藤椅上蹦起,彎著腰對著離末敲了敲腦袋,“舔什麽的就算了,你就砍掉一隻手臂就好了。”


  不到數秒,那天使一般的笑容就徹底的消失,冰冷冷的語氣讓人絲毫聽不出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不行。”


  離末低著頭輕輕地吐出這句話,迎著火光,他的臉變得漆黑。


  “嗬嗬嗬,果然.……”


  “現在不行,這是魔王大人的身體,就算是一根頭發也不能給你,等換回了身體之後,手也好,腦袋也罷,你想要什麽都盡管拿去!”


  抬起頭緊盯醫生的眼睛,用的是同樣決絕的語氣,聽不出半分的虛假。


  醫生緊咬著牙,露出了惡狠狠的眼神,雖然聽到了離末同意的回答,但似乎卻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記得醫生是有人類的血脈吧?”


  “嗯,我母親的魅魔,所以父親因該是被.……等等,你是想幹什麽!”


  眼鏡從鼻梁微微滑落,瞪大了眼睛看著抬起了手臂的離末。


  “即使身體交換,名字也會跟隨著靈魂,這樣你就不會懷疑我了吧?”


  離末的手臂泛起了耀眼的金光,但這金光卻慢慢變的血紅,在他的手背上刻出兩個難懂的符號。


  “遵從初代之願,吾以吾名起誓,生以相隨,死以為忠,永不背離,吾命之.……”


  啪——


  鮮紅的手印清晰留在了魔王那嬌嫩的臉上。


  醫生咬著牙,眼淚從她的臉龐劃過,她保持著扇離末耳光的姿勢不能動彈。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名字對於魔族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啊,你難道不知道嗎!但為什麽你老是這樣,老是這樣,50年前被你傷過心的人還少了嗎!”


  “我……”


  離末低下頭,無從辯解。


  “你的心永遠不在我們身邊,這就是為什麽所有人都討厭魔王大人的原因了。”


  醫生緩緩的放下手,她趴在桌子上拿出了出藥單和筆,開始奮筆疾書,她的字很漂亮,一般的醫生為了讓病人在自己這裏抓藥,會把字寫得跟暗號一樣,但她卻不同。


  啪嗒。


  她將藥單按在了離末的懷裏。


  “方法都在這裏,你給我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謝謝。”


  離末接過藥單,輕聲的道謝,轉身離開了,他知道再呆下去會讓醫生更加難過。


  看著再次使用轉移魔法化為光芒離去的離末,醫生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要是沒有遇見過他該多好,你們也是這麽覺得的吧,他的心我們永遠也喚不回來了。”


  天色微涼,心也微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