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靖陽的憤怒
大殿之上嘈雜紛亂,靖陽的心也和這殿上一般,亂的一塌糊塗。
建成帝在禁軍護衛下已經返回皇宮,太子背手站在靖陽身側,他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探究。
“皇姐怎麽了?從未見過你這麽惶惑的神色!”
靖陽略一眨眼,眼神中漸漸清明,她側目瞧著太子探究的神色,“這裏交給你,我先回府!”
樸川站在俸默齋院裏,他似雕像般守在那裏,府中無人敢上前滋擾。
他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現下透出一絲極其隱晦的擔憂,他有些擔憂屋裏駙馬的傷勢,但他更擔憂的是公主殿下的怒火。
靖陽自月門進來,樸川不由麵色一緊,迎了過去。
靖陽停下腳步,她沒出聲詢問,隻是目光極是複雜的瞧著那屋子。
樸川默默說道:“孫大夫正在救治,傷的雖凶險,但沒有性命之憂。沒人靠近俸默齋,有幾個到處打聽的已經關起來等候殿下發落。”
靖陽略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朝廊下走去。
她站在門前,手就在門扉上,再三猶豫,終究沒有推開那道門,她走到窗前,借著微開的窗縫朝裏瞥去。
沐雲卿正躺在榻上,因為孫大夫身子擋著,靖陽看不到她的麵色,隻能瞧見她蒼白的手,染著血垂在榻邊。
曲笙進入院子,有些躊躇又擔憂的站在不遠處望著她,靖陽收回目光。
桌上擺著酒菜,靖陽一杯接一杯的喝著。
“殿下,府裏的眼線有些有了動作,隻是有一個是太子的人,打死怕是不妥,奴婢擅自做主將人關起來了!”曲笙有些擔憂的問著。
靖陽眼中暴戾大漲,她狠狠的將桌上的酒菜通通掀翻在地,厲聲喝道:“通通給我抓起來,割了腦袋送到他們主子那裏去!”
“殿下!”曲笙軟聲叫道。
靖陽卻驀地起身將凳子踹翻在地,她踉蹌著衝到書案前,將案上的物件通通打翻在地,一通發泄之後靖陽才癱坐在地喘著粗氣。
“殿下,您,這是何苦呢!”曲笙跪在一旁。
“對啊,我何苦呢!”靖陽眼神飄忽,她掙紮著爬起身來,步伐不穩的朝俸默齋走去。
咣的一聲,靖陽一腳踹開沐雲卿的房門,隻把守在屋裏的孫伯下了一跳。
靖陽指著孫伯,“樸川!壓下去,看起來。”
靖陽步子極緩的走到床邊,沐雲卿此時麵色蒼白正在昏睡著,靖陽坐在床邊靜靜瞧著沐雲卿,瞧著那熟悉眉眼,瞧著昔日她想要不斷靠近的那人。
“你真是該死啊!”靖陽眼中是一種毒怨,“你一個女人竟騙得我對你動了真情?!”
靖陽眼角一滴淚劃過,她別過頭右手極快的抹去了痕跡,情緒稍稍平複才又轉頭看著沐雲卿。
靖陽眼中的怨懟越來越濃,她一手撫上沐雲卿頸間,觸手是細膩緊實的肌膚。
靖陽緩緩收緊手指,沐雲卿眉頭微皺,被掐的微微揚起頭來。
指下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沐雲卿頸間猙獰齒痕刺痛了靖陽的眼睛,眼淚滴在衣襟上,靖陽漸漸鬆了手指。
“別怕,我不會拋下你的!”沐雲卿那時溫暖她的話語在耳邊縈繞,靖陽眼淚簌簌落下。
外麵天光大亮,曲笙在門口不停向屋裏探頭張望,靖陽呆坐在凳子上已經盯了駙馬整整一夜。
“水!水!”沐雲卿喃喃念著。
靖陽趕忙起身倒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她端起茶杯卻愣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沐雲卿掙紮著睜開眼睛,正瞧見靖陽猶豫的立在哪裏。
目光一轉見屋裏並無他人,沐雲卿沙啞著嗓子小聲說道:“殿下即便是要砍我的頭,也先賞口水喝吧!”
靖陽聞言麵色又陰沉兩分,她坐在床榻邊將水遞到沐雲卿嘴邊。
沐雲卿伸手去抓,正碰著靖陽握著杯子的手,靖陽有些惱火,掙紮開來,沐雲卿也不顧灑到頸間的茶水,一手緊緊抓著茶杯將水喝個精光。
“我還要!”沐雲卿躺在那裏,似無所謂一般,眼神直直的盯著靖陽。
靖陽心中怒火中燒,眼神冷的能將人凍死,她甩手將茶杯摔個粉碎,門外的曲笙和樸川同時探頭進來。
“殿下若是實在氣惱大可摘了我的腦袋,何必糟蹋這汝窯的杯子!”沐雲卿一臉的淡漠。
靖陽瞧著沐雲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怒氣更盛,她語氣是沐雲卿從未感受過的冷厲,“怎麽,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沐雲卿麵上是淡淡的笑意,但笑意之下還藏著一絲苦澀,她目光中似有波瀾,“我這命不值錢,若是能消殿下的怒火,丟了又何妨!”
沐雲卿頓了半晌,見靖陽神色間沒有半分動搖,隻得勉強撐起身子,她一隻手輕捏著靖陽的衣袖一角似怕她嫌棄一般。
“殿下,你答應過,無論怎樣都不會牽連我的家人。”
靖陽眼角瞥著自己被捏住的衣袖,略一抬手,將衣袖抽了出來,沐雲卿麵上滿是頹唐。
“你們一個兩個,將我耍的團團轉,還想讓我放過你們?”
“不關他們的事!殿下,騙你的是我,他們是沒得選擇!”
靖陽未置可否,隻冷冷的瞧了沐雲卿一眼便向外走去。
正是晌午,陽光刺的靖陽有些睜不開眼。
“周統領。”
“殿下請吩咐!”
靖陽神色淡漠,“去商洛沐宅報信,就說駙馬救駕重傷,請沐昇淵夫婦前來探望。讓他們住在將軍府,派人看管起來,不許他們隨意走動!做的自然些不要露出端倪!”
直等了半晌,房門再次打開卻是孫伯進得門來,來給沐雲卿號脈。
“孫伯!連累你了!現下怕是你也出不得這公主府了吧?”沐雲卿略顯虛弱的說著。
孫伯倒是淡然,“老骨頭一把,在哪裏不一樣!隻是看樣子,公主殿下是真真的動怒了!”
沐雲卿臉上浮現出極是苦澀的笑容。
“靖陽定會勃然大怒。她堂堂一個最受寵的嫡公主,千挑萬選嫁的駙馬竟是個女人,而且是婚後近一年才發現,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如何能不怒!”
沐雲卿的手指緩緩摩擦著被角,“當初聖旨一下我就知道,若有朝一日事情敗露,我怕是隻有死路一條。而且如今……”
沐雲卿沒有說出而是在心中默默想著,“自己引得靖陽動了真情,隻怕這更加令她惱怒!”
老者沉默半晌,“那你現下有何打算?”
沐雲卿扶著胸口緩緩躺倒,“哪裏還有什麽打算,我這條命可以不要,隻求她能念著當初的承諾,能放過你們!”
孫伯被帶了出去,沐雲卿側著頭,很是心疼的凝視著地上散落的碎片。
“汝窯精品,這是你親手送我的啊!”
公主府上恢複以往的樣子,隻是奉默齋再不許任何人出入,作為駙馬的沐雲卿,被軟禁了。
沐雲卿自己心裏清楚,軟禁,是因為靖陽根本還未曾想好到底要如何處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