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就好奇,碰一下嘛。”
我抬頭看他,他的眼神裏燃著某種我從未見過的火焰,讓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想我們認識這麽久了,我也沒做什麽特別出格的事,他應該不會介意的才是,這才沒怎麽約束自己的言行。
現在看來,好像是我想錯了。
蒼穹似乎並不是我想的那種好相處的人。
於是我縮回手,向他解釋道:“我就是碰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蒼穹陡然淩厲的眼神這才微微有些緩和下來。
“以後別碰我。”
說完,他轉過身。我看著我們相攜在一起的手,對他所說的“碰”的界限理解得十分模糊。
什麽是“碰”,什麽又不是“碰”,我們現在這樣算是“碰”嗎?
蒼穹是不會回答我的,因為我也沒有問出口。但即便不說,我也知道這些問題他是不會說的。我們有一種別樣的默契,就像他知道我是個堵不住嘴話癆,而我知道他是隻雙標狗一樣。
其實這樣也不賴,我想,跟著他朝山下走去。
隻要脫離我原本的生活軌跡,我對一切事物的接受程度還是蠻高的。因為原本的生活,對我來說,代入感太強,我的各種情感都隨著那裏的人的變化而發生極為敏感的反應。
但在這裏不一樣,我可以當做我隻是在參與別人的生活。
就像是演戲,對我來說原生世界是我的生活,但在這裏,我隻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演員。
沒有那種迫切的既視感。
所以麵對蒼穹,雖然我會對他的言行做出反應,但事實上,我其實並不怕他。對於他到底怎麽想的,我會好奇,卻並不在乎。
我們走了半天的時間,終於走到了山下的鎮裏。
蒼穹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他並不是突然興起才帶我來到這裏,相反,他很有目的性。
山下的鎮子裏很熱鬧,不是普通的集會的熱鬧,就好像是所有來這裏的人都帶有某種特定的目的。他們行色匆匆,隻有小部分人的臉上才會帶著笑意,大部分人都是麵露或多或少的愁色。
而且奇怪的是,那些成年人手裏幾乎都拉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我看了看他們,覺得自己應該是這裏被拉著的最大的孩子。
蒼穹在一個鋪著紅紙的攤位處登記領了一塊木牌交給我後,便鬆開我往外邊走去。
“你在這裏等著,我馬上回來。”他對我說,我捏著牌子站在原地,顯得十分突兀和尷尬。
他不管不顧地跑開了,不過我也不是什麽聽話的幼童。
後麵有家長帶著他們的孩子擠上來,他們也是領木牌的。我便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蹲著,順便無事,拿起手裏的牌子仔細看了看。
這是一塊暗紫色的木牌,木質很好,上麵雕刻著一扇古樸的大門,大門上方的有塊方形的牌匾,上麵刻著“登籙司”三個字。
我不知道“登籙司”是個什麽東西,看起來像是某個機構。但我也不在意這是什麽機構——我隻知道,我跟著蒼穹走了小半天的山路,到現在還沒吃早飯。
我餓了。
我蹲在角落裏,一邊餓得頭眼發昏,一邊數著時間等蒼穹回來。
一對身著綢緞衣裳的母子停在我麵前,孩子手裏也攥著塊紫色木牌。
“娘,你說我能被仙長選中做徒弟嗎?”孩子期待地問母親。
“當然可以,剛剛的仙師不是說了,你年紀小根骨也不錯。隻要努力,仙長一定會收你。”
“隻要不像她一樣。”那孩子的娘親抬手指著蹲在牆角的我,作為教育她兒子的壞榜樣:“這樣沒誌氣的,仙長定是看不上的。”
沒誌氣的我:“.……”
我這個人向來不愛吃虧。聽到她這麽說,我正要站起與她理論理論什麽叫出息,什麽叫沒出息。
但前麵忽然傳來一陣不小的喧鬧聲,那對站在我麵前的母子突然激動起來。
“快、快!”她推了推她的兒子,催促他:“仙長來接你們了,趕緊過去,別耽誤了。”
“娘!我舍不得你!”
他娘從懷裏拽出一塊白色的棉帕子揩著眼睛,一邊推他一邊道:“說什麽傻話呢!成仙是有大造化的,要是被仙長們看到你這副沒出息的模樣,看我不揍你。”
他們在我麵前依依不舍,我蹲在他們後麵的泥地上,無動於衷。
我隻想,蒼穹為什麽還沒回來,是不是把我騙到這個世界後賣錢換酒了?多虧了金羽的荼毒,現在我的腦子裏除了裝了個大寫的餓字外,就隻剩下一堆烏七八糟的情節。
不過還沒聽說過,鳥還能喝酒的。
我看了看那塊雕刻著“登籙司”的木牌,拎著上麵的紅色係帶,讓它在我眼前左右搖擺。
唔.……就像塊懷表?
我想,但我並沒有打算催眠誰。我不會催眠術,隻會用精神力麻痹對方,可現在我也使不出精神力。
所以我隻是無聊在找事玩。
“你不走啊?”剛剛那婦人送別了她兒子,見我半天不挪窩,轉頭問我道。
我搖頭。
“等人。”
麵對外人,我就不是個話癆了。
婦人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了我一眼,搖頭轉身走了。
我從泥地上站起,踮腳看著遠處白色敞頂的馬車。
看來這個“登籙司”很有錢。我想。
十二匹肌肉勻稱的黑色駿馬拉著一輛三米寬、六米長的木質馬車。馬車框架上鑲嵌著金玉、珍珠等一堆稀有寶石,珠光寶氣地直晃人眼。
衣著普通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被帶上馬車,豪奢與樸素在這一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突然明白了那婦人所說的大造化是什麽意思了。
登籙司這麽有錢,她兒子成了裏麵的弟子自然也短不了錢財,可不就是大造化嘛。
沒意思。
我又蹲了下來。
看來登籙司是給了蒼穹不少錢財,他們缺根骨好的弟子,蒼穹看著也不像隻有錢的鳥。果然他是把我給賣了!
買賣小孩,尤其是像我這種外來、更沒什麽依靠的,實在是太可恨了。
我隨手將那塊紫檀木的牌子給丟到泥地上,汙濁的泥水濺在那上麵。
再名貴又怎樣,不還是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