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老鄉
落座後，楊軍不緊不慢吃開了，一個女孩輕輕坐在她對麵。
楊軍很不經意看了她一眼，女孩身著淡黃色印花的高領粗線毛衣，脖子上掛著一串不粗不細的白金項鏈，長發挽了一個髻盤在腦後，下身灰色的統裙，直達腳踝，靴子的跟很粗，走起路來重重的像是跺腳。女孩臉上的妝化得相當重，有點妖豔。
楊軍並沒有在意，繼續悶頭吃著，真有點餓了，他把小零食當正餐吃。
吃到頂住饑餓感的時候，他端起酒杯欲飲，他想讓自己累得有些麻木的大腦活躍起來。
一抬頭，坐在對麵的女孩竟雙手托腮，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
他愣住，臉上的表情如同打了個問號。
姑娘看他抬頭，裂嘴報以微笑。
楊軍也尷尬地笑了笑，低下頭，又抬起頭，他端詳眼前的女孩，黑眼睛忽閃忽閃，巧笑倩兮，那眼神很生動。
真美的姑娘。
他看呆了。
頃刻，布魯斯舞曲大作，淹沒了剛才的唧唧咕咕，姑娘雙手捂住耳朵，大聲和楊軍搭訕，然後甜甜地笑，又說幾句，又笑。
楊軍覺得那樣子有些誇張，可愛也很動人。
隻看見她開口，卻沒有聽清她說什麽，楊軍不由得大聲問：“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是老鄉。”姑娘湊近楊軍的耳朵說，口音裏確實夾雜著湖南腔。
“你要兩眼淚汪汪了。“楊軍善意地開玩笑。
“是。”姑娘天真地答應，“你家在哪裏？”
“邵陽。你呢？”楊軍又反問道。
“雙峰縣。”女孩又接著問，“你來北京幾年了？”
“好幾年了，在北京讀書、工作。你呢？”
“我也是，不過，沒有讀書，一直工作。”姑娘回答。
“做什麽工作？”楊軍問。
“你呢？”姑娘反問。
“做生意。”
“做什麽生意？”
“賣菜。”
“什麽，不會吧。”
“就是賣菜。”楊軍肯定地回答。“還賣過鞋、煙。什麽好賣賣什麽。”
“噢。”
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聊著，楊軍心中的鬱悶排遣了不少。
“你要不要再來點什麽？”楊軍友善地問。
“謝謝，不了，我就坐在這裏看你吃。”
“哈哈，為什麽，有什麽樂趣嗎？”楊軍似乎被女孩兒逗笑了。
“你的吃相真很可愛。”
“……”
“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楊軍問。
“來看你呀。你不也是一個人嗎，正好湊一起了。”
“真會貧嘴。”楊軍笑了，用手刮著姑娘的鼻子。
笑容消失了。
“哎，別提我，一團亂麻。”說完這話，楊軍已經繃著臉了。
借著酒勁朦朧，他盯著眼前的美麗姑娘。
他忽然有一種想對人傾訴的願望。
楊軍笑了。
笑容消失了。
他覺著跟這個老鄉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他急切地想向她傾訴。
“這裏太亂，咱們到個安靜的地方說說話。”
“這裏可安靜多了。剛才耳膜都要崩了。”
楊軍和朱麗麗並排走在大街上，仰望看不見月亮也沒有星星的夜空。
路燈的散射光讓天空不灰不暗，光線幽幽正合側身適觀察旁邊的姑娘。
“我叫楊軍。”
“朱麗麗。”
朱麗麗身披花格呢子大衣，頭戴厚厚的毛線帽。
“我純粹因為心情不好才來的。”楊軍說。
“我是因為你心情不好才來的。”朱麗麗溫柔地說。
楊軍的眼睛直麵朱麗麗火辣辣目光，立刻，他把目光閃向茫然正前方，借著酒勁，他喋喋說起自己的經曆。
貧寒的家庭出身，生意場上的屢戰屢敗，最愛的初戀女友被他拋棄，而心儀的北京女孩又將離他遠去，迷茫未卜的前途。
說到激動時，楊軍握緊雙拳，有時也一臉無助。
朱麗麗完全融化在楊軍的遭遇中，她把左手挽住楊軍的右臂，俯在楊軍耳畔輕聲勸慰：“沒關係，聽你說的這麽多，我覺得你很能幹。咬咬牙努力幹吧。闖過去就會成功。”
楊軍默默享受著萍水相逢的美麗姑娘芳香和心靈慰籍。
楊軍又一次側過身，拿過挽在胳膊上的朱麗麗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又伸出胳膊攬住朱麗麗的肩頭。
他呼吸加速，側身觀察她的反映。
朱麗麗半閉眼睛，親吻了楊軍臉頰。
“送我回家吧，這裏很冷。”親吻過後，朱麗麗氣喘籲籲懇求道。
朱麗麗住在一座破舊的筒子樓裏，距離天木黑爾酒吧不遠。
他們相擁摸黑在樓道裏轉來轉去。
轉到台階的盡頭，轉到頂層，拐過彎，朱麗麗拿鑰匙開了房門。
走進黑洞洞的過廳，楊軍被床棱絆了一下，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張雙人床。
有三個房間門分別掛著花布門簾，其中兩扇門緊閉，朱麗麗牽著楊軍的手，掀開門簾，走進敞開的那扇門。
借著窗外的暗光，他分明看清，有兩張雙人床占據了大半個房間。
怎麽這麽多床？
燈開關在哪？
楊軍的眼睛瞳孔放到最大，東張西望。
“噓。別開燈。”輕盈的聲音飄來。
朱麗麗麻利地脫下花呢子大衣，轉身過來，來又幫楊軍脫下羽絨服，掛在門後衣掛鉤上。
朱麗麗伸手熱烈地摟住楊軍的脖子：“別走了，求你。我陪你一晚上了，你也陪陪我吧。”
她緊接著又說：“你讓我莫名其妙喜歡你，從第一眼看見你。從沒有過的感覺。”
此時的楊軍完全放鬆，眼前這個女孩還有她的話讓他忘卻一身煩惱。
然而楊軍的大腦早已不聽使喚，陣陣惡困襲來。
他眼睛一閉，躺在朱麗麗的床上，糊裏糊塗睡著了。
朱麗麗把被子蓋在他身上，自己也進了被窩。
透過窗外的弱光，她欣賞著楊軍端正的麵孔，在他的嘴唇上吻了吻。
楊軍迷迷糊糊做了個夢。
史春玲又像以往那樣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擁抱他。
楊軍一激靈。“
你不是和郭少波結婚了嗎？”楊軍問。
“可我更愛你。”史春玲撒嬌地說。
楊軍伸手想摟著史春玲，卻夠不到史春玲。
不一會兒，史春玲人影模糊，漸漸遠去。
楊軍腦海裏頓時翻江倒海，天地一片混沌。
驚醒過來，楊軍滿腦子還是史春玲。
今天是怎麽了，好久沒有想史春玲了。
他知道自己曾經習慣於在艱難時候有史春玲的陪伴。
或許潛意識中還留有屬於史春玲的空地，可她已是自己的好友郭少波的老婆了，我真不該再想她了。
楊軍痛苦地自責，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