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失算
“我靠!竟遇到了混蛋騙子!”草祥子忍不住在火車上就要大發雷霆,他想責怪趙文斌,但又不是單純趙文斌拍板做的,他自己也同意做這筆生意啊。
他急得坐立不安,一會兒站起,踱步到門口,對著向後閃的田野掄拳頭、捶金屬門。一會兒坐回原處喘粗氣,心裏起急焦躁,又不能當眾發作。
這種情緒影響他到深夜裏。
為了省錢,他們一路都是坐席,全車廂的人七歪八倒昏昏欲睡,隻有他緊皺眉頭攥著拳頭胸口劇烈起伏瞪著眼睛發呆。
20多個小時的火車,消磨了草祥子和趙文斌的憤怒,疲憊若隱若現地襲來。
他倆下了火車,默默無語,各懷心事,內心的迷茫到了極點,是繼續做工廠,還是停業散夥。
趙文斌沒主意了,他看看草祥子,經常狡黠的臉上早已呆若木雞。
“我們該怎麽辦,需要好好商議一下。”趙文斌打破了沉寂,這時他們乘坐的出租車已經到達廠門口了。
“嗯。”草祥子應付一句就再沒有下文了。
直到晚上,草祥子一反常態很少說話,趙文斌問了幾遍,他都“知道了。”“再議。”“回頭再說。”應付著。趙文斌也沒有再說什麽。
舟車勞頓,兩個人很快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晨,趙文斌在靜悄悄中醒來,枕頭旁那把鑰匙說明了草祥子的看法。
他的行李箱和他一起失蹤了……
氣得漲紫了臉的趙文斌光著膀子憤怒地拉開窗簾,惡狠狠地向窗外臭罵:“都是你這個兔崽子,才這麽倒黴。混賬……”
趙文斌是厚道的人,內斂。平時和同學、同事在一起,都是在照顧他人,說話總是瞻前顧後,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合適,讓別人感覺不舒服。
他善於聆聽和勸解別人,別人有難辦的事,或者忍不住發牢騷他又是很靠譜的幫辦者和傾聽者,而他最大的優勢是能掌控自己的脾氣,通常,自己的壞情緒都在內心消化掉。
所以,趙文斌是公認的人緣極好,不僅是同學們的大哥,在單位也廣得人心。正是這個優勢,使得他相對於很多大學畢業生,更容易獲得領導青睞和重用。
也是在這個前提下,百科廠廠長才應允他和草祥子合辦冷瓷廠。
此刻,趙文斌的忍耐超過了極限。
陽光已經斜插進趙文斌宿舍的窗戶,窗棱把不怎麽白的牆壁打上一條一條陰影。
他靠著床頭,眼睛正在陰影裏,他大睜著眼睛無意識盯著斜上方,想著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辦廠,思緒陷入了痛苦的掙紮。
本來一環扣一環,怎麽就會出現疏漏呢?讓騙子騙得團團轉,最終完敗。
他恨騙子,恨不得親手殺了騙子;他也很生草祥子的氣,說好風雨同舟,有難就先躲開了。
……
“晚上有空嗎?”趙文斌疲憊地對著電話說。
“怎麽?”電話另一頭的楊軍詫異。
“聊聊。”
“不是剛見過麵嗎,還沒聊夠。工廠怎麽樣了?”楊軍在櫃台後站著接聽手機,順口找話聊著。
“煩啊。”趙文斌的口氣透著憂傷。
楊軍聽出來了:“好吧,老地方。我們聊聊。”
正說著話,一個輕盈柔美的身影走進他的視線,他連忙掛斷電話。
“你怎麽來了,我早想去看你,就是最近太忙了。”楊軍微笑地迎過去。
“忙點好啊,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正說著,又有顧客過來詢問移動電話,點名要摩托羅拉的手機,楊軍從櫃台裏取出摩托羅拉手機遞給顧客。
“怎麽會忘。政府部門的女秘書。”楊軍說。
“不是秘書,是內勤。”
“內勤,對,內勤。”內勤大概就是辦公室管理內務的吧,楊軍想了想。
上次昌平邂逅唐韻竹,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姑娘的,有時他想打電話找找唐韻竹,卻說不清是為了以後事業需要更多關係,還是喜歡這個女孩。反正動過這個心思,雖然隻是一閃念。
唐韻竹說自己與朋友逛街,順道過來看看,楊軍是不是真的在這裏工作,果然是。
“那還有什麽假?”楊軍笑道,“你朋友呢?”
唐韻竹臉微微紅了:“誰知道她去哪裏了。”她轉過身四下看看。
這時,又有顧客上前詢問,唐韻竹說:“這兒人來的真不少,”然後知趣地說了聲:“你忙吧,我沒事兒,就是過來隨便看看,走了。”
楊軍一麵招呼顧客,一麵把右手放在耳邊,打開拇指和小指,向唐韻竹做了電話聯係的手勢。
那天晚上,楊軍臨時有應酬脫不開身,沒有去老地方青藤枝酒館找趙文斌。趙文斌打去電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了單位。
趙文斌在酒館裏左等右等楊軍不來,打了電話到楊軍櫃台才知道,楊軍沒在。
他還有的可忙!趙文斌想。
既然已經在酒館了,他隻好自斟自飲,獨自買醉,百無聊賴,趙文斌鬱悶地灌了幾杯就走出酒館。
乘公交車回到住所,百科廠的宿舍。
他忍受著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無聊地看著久違的電視節目。直到夜裏十一點半,楊軍才匆忙趕來。
楊軍在這裏住下了。趙文斌的宿舍裏有三張床,楊軍睡在距離趙文斌最近的一張床上。
黑了燈的房間裏窗簾沒有掛上,窗外的天空透著被霓虹燈映照的絳紅色散射光,屋內蚊子時時嗡嗡作響。兩個人倒在床上,動作幅度很大扇著扇子。
趙文斌有些醉酒,話自然多了。
他說草祥子是個混蛋,工廠做得一團糟,連聲都沒吭,屁都沒放就滾蛋了,不知去向。
楊軍勸慰:“不是他把錢給你留下了,沒卷走嗎,不就得了。現在的爛攤子沒什麽可留戀的。重新打鼓另開張吧。老天爺餓不死瞎眼的家雀。我們還有眼睛,還要用心來做想做的事呢。”
黑暗中,趙文斌說:“你說得對,哎,打擊太大了!”
“今天下午原來幾名師傅聽說我們被騙,曹廠長不知所蹤,氣死了,拿著模具中刮刀衝著我比劃著發瘋,逼我交出剩下的全部5萬塊錢,他們幾個分了,氣哼哼地走了。”
“其實也挺愧對他們的,哎……”趙文斌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