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女兒
唐韻竹的忽然變臉讓楊軍大惑不解：“怎麽了，剛才還是興高采烈，突然落落寡歡，我的建議不合適嗎？還是因為我是農民的兒子，不配？”
大門外馬路旁的331路公共汽車正巧進站，唐韻竹堅定地說：“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沒什麽可以解釋的。”說完飛跑追上汽車。
“給我一個理由。”楊軍喊道。
車門關了，車開走了。
留下楊軍垂頭去推那輛破自行車。“我一定要搞明白！”
……
接下來的星期一，楊軍電話打到唐韻竹辦公室，聽了電話裏的悄聲對話楊軍簡直哭笑不得。
“要是男的來的電話就說我不在。”顯然，唐韻竹輕聲說。
“怎麽了？”
“沒怎麽，男的討厭唄。”
“……”
“唐韻竹出去開會了。”電話傳來這樣的回複。
“什麽時候在？”
“不知道。”
“什麽時候開完會你們都不知道嗎？”
電話裏被掛斷了。
楊軍幹脆讓楊雪撥電話，唐韻竹接電話的同時換成楊軍。
“哎，你真難纏。”電話傳來那端唐韻竹無奈的聲音。
這次見麵還是星期天，秋高氣爽，陽光耀眼。
是在南禮士路地鐵口，兩個人說好一路往北，向月壇方向漫步。
楊軍已經沒有了情趣營造浪漫氣氛，他忽然認為浪漫的愛情不著邊際，相對於浪漫來說，自己更需要的是生活伴侶。
麵對楊軍誠摯的目光，唐韻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傷痛：“在培訓中心認識你，我很納悶，怎麽像遇見老熟人似的，同你沒有絲毫陌生隔閡。”
“也看到你的用功做事，也看到你的為人處世，確實感覺很好。自然而然把你做一個不錯的朋友。”
“我覺得跟你做朋友很開心舒心，願意和你交往，沒有多想。你對我很周到，熱情，把我做知心朋友，我很知足，也很慶幸，也很感激。人一生能有幾個知心朋友呢。”
“可我，你太不了解，也許是我自私，我太希望和你保持這份友情，所以，所以，很少提到我自己的生活。”
“我這一生中，永遠做不了你所想象和需要的單純可愛的少女。如果我還是純情少女，我早就會請你到我家玩來了。”
楊軍沒明白唐韻竹的意思，愣愣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答應我，告訴你我情況時候，你別插話，不然我不說了。”
“嗯。”
唐韻竹接下來的話大大出乎楊軍的意料。
“我結過婚，有一個女兒。”唐韻竹說。
唐韻竹曾有一個非常讓她驕傲的前夫，是山西大同人，在西南政法大學時，他們是同學，唐韻竹比他低兩個年級。
在大學裏，唐韻竹的前夫是出色的學生會幹事，活躍分子，成績優異。他是工作之後報考的大學，年齡比唐韻竹要大5歲。
唐韻竹是北京人，父母家在北京，自然畢業後一定回北京。為了追隨唐韻竹，她前夫幹脆畢業前兩年苦讀書，考上了北京人民大學經濟係讀碩士。
過兩年，唐韻竹順理成章地回到北京工作，第二年她前夫碩士畢業，在一家對外經濟研究所裏工作，戶口也落到了唐韻竹家。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年之後，他們的女兒呱呱出生。
實現出國夢成了工作不順心的前夫的下一個追求目標，拚死拚活一年他考托福過專業，聯係到美國南加州大學的Ph.D，拿美國工資的博士。
國內對待擁有碩士學曆的人的政策是必須在國內工作五年以上，方可允許出國，否則至少每年要交5000元國家培訓費。
有些單位私下為時間不滿的人開了綠燈，而偏偏他所在的研究所人事部門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他父母一輩子是老礦工，自己多年讀書，沒有任何積蓄，就是這幾個5000元，家裏都掏不起，更何況出國開銷。事已至此，他要破釜沉舟。
一個黑暗的黎明，他咬牙把自己義無返顧的決定告訴了唐韻竹。
他通過朋友介紹找到了一個父母親是印尼華僑的女孩，那個女孩也是個出國狂，但苦於成績差，沒有哪個美國院校願意接受她。
她占了父母是印尼華僑的條件。國家規定，華僑的直係親屬出國，可以不交納國家培訓費。
他和那個女孩達成協議，在國內假結婚，由前夫先出國，一旦在國外立了足，就把她接到國外。
這樣，前夫可以免交那筆可觀的培訓費，女孩家看中了他的才氣，還可以提供部分上學費用。
黑暗中，他和她並排靠在才睡過兩年不到的席夢思床頭，他勉強說完自己的想法，就下地去了衛生間。
他想象得出唐韻竹的反應和隨後的痛苦，這會讓他受不了，甚至會打消他出國夢。
他知道自己在走鋼絲，但是他告訴唐韻竹，他要掙紮，趁著年輕實現自己出國夢，他怕自己將來會深深後悔於現在的不努力不拚搏。
一直以來，前夫的讀書唐韻竹看在眼裏，放在心中，多少預感將來兩個人可能分手，卻萬萬沒想到這麽快。
她悲憤地更多無奈地離婚了。她帶著吃奶的孩子繼續睡著那張曾經給她激情給她溫情給她親情的大床，頑強地克服感情上的空洞，一心一意撫養著孩子。
前夫是由那個印尼女孩送行的。前夫堅決不讓她送行，他說印尼女孩會去送行，唐韻竹再去不太好。前夫是提前兩天搬到印尼女孩家的。
在前夫登機的這天早晨，天蒙蒙亮，唐韻竹已經起床，正在做早飯。自從有了小寶寶，唐韻竹就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
前夫在機場最後和她通了電話，她哽咽地祝他平安，好好讀書，爭取早日拿到學位。前夫告訴她不喜歡那個笨女孩。
唐韻竹憂鬱地說：“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善待人家，人家一家人對你不錯。”
事情就是這樣無法挽回。此後好一段時間裏，唐韻竹忍受著苦澀和不時湧上心頭的傷感。
唐韻竹心裏清楚，在這個社會裏，單身女子撫養孩子，幾乎是不太可能得到愛情的青睞。
於是，她關閉了自己的感情閘門，她沒有怨天尤人，默默地撫養著女兒。盡管前夫出國後，愧對唐韻竹，但也漸漸音訊全無。
如今孩子已經三歲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