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筒子樓詭事（十五）
袁老伯說道：“事情還要從我年輕的時候講起，那時候還是全國破四舊立新的時候講起。”
“……”
在解放初的時候，全國卷起一股破四舊、立四新的風暴，這股風暴襲卷中國大地，每一個地方自然也不能幸免。
當時的袁老伯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正好是這個集體大隊的隊長，當時縣裏下來了紅衛兵，鄰著村大隊裏的人搞運動。
當時運動進行的十分激烈，許許多多的廟宇被砸，一切跟牛鬼蛇神、封建迷信有關的巫醫神漢都被五花大綁了起來，進行慘無人道的批鬥。
那時候幾乎是白派先生與道門的噩夢時期，沒有多少的人可以避免這場浩劫。
巫醫神漢一通批鬥過後直接關押在牛棚死活都不管，幾乎不當人看，有先生連命都沒了。
在那時候的馮守一，正好是袁老伯這個村裏的人，起初並破四舊立四新的運動並沒有將馮守一牽連進來。
但是後來因為一些神婆神棍，白事先生和風水先生都鬥完了，這時候就有人說馮守一也是牛鬼蛇神的宣傳者，雖然是木匠，但是馮守一卻會魯班術，那時候可是十足的社會主義大毒瘤。
紅衛兵小將一聽，馮木匠竟然學過魯班術這種邪術，那還了得？於是立馬就要求袁老伯通知村大隊的人開大會進行處理。
當晚，在村禮堂裏，紅衛兵小將見所有人都到齊了，一聲令下，便有幾個人去將前來開會的馮木匠給綁了起來。
當時馮木匠不不懂自己是做錯了什麽。
馮守一押到了主席台前。一頂大帽子一蓋，說馮木匠是封建迷信社會主義的大毒瘤，今晚就要在這個村大會裏對他做批鬥。
當時的馮木匠完全蒙了，於是不斷反駁，稱自己隻是個木匠，並不是牛鬼蛇神的神棍。但是你一旦給扣上這頂帽子，你就算說破天也是沒有用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咽。
紅衛兵小將就要在場開會的全體村民指證，到底馮木匠是不是神棍？是不是學了魯班術？
當時前來開會的有一百多位村民，雖然大部分人不吭聲，畢竟不想把事情做絕，但是還是有一小部分人指證了馮木匠。
馮木匠自然知道一但這個大帽子蓋過來，封建迷信的事情坐實了，那麽他這輩子也算完了。
所以就不斷的哀求村民們不要害他，人到了生死關頭，乞求起來那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再加上都是一個村子裏的人，祖祖輩輩一起生活在這個地方，所以村民們一見馮木匠哭的那個淒慘，於是大部分人都不忍心，生出了同情之心，指證他會魯班術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
畢竟馮守一在村裏的名聲還非常不錯的，時常都會白幫人做家具。
紅衛兵小將一看，就發火了，揚言誰若是不說實話，等查實了通通當作同謀一起批鬥。
這下眾人都慌了，如果說了實話就會害了馮木匠，不說實話則自己會受到牽連，頓時大家都閉上了嘴巴。
紅衛兵小將最後就質問袁老伯，因為他是村大隊的隊長，要他當著村大隊所有村民，說句實話，馮木匠到底會不會魯班術。
當時袁老伯也不想去害馮木匠，畢竟他受過馮守一的恩惠，但是如果包庇馮木匠的話就是同謀。
那個年月這種大帽子一蓋，別說你一個大隊的隊長，就是縣長都都立馬玩完。
最後身為隊長的袁老伯，隻好無奈的講了真話，說馮木匠的確會魯班術，是封建的大毒瘤。
有了他的指證，這下馮木匠是封建迷信大神棍的標簽算是坐實了，被當成了批鬥的對象。
當晚，馮守一就在大禮堂被村民們五花大綁，開會做了一通批鬥，所有村民輪流上台批評馮木匠，吐口水的吐口水，踢打的踢打，總之他馮木匠就是人民的公敵，大家都得跟他劃清界線，站在他的對立麵。
這邊馮木匠在禮堂做著批鬥，另一邊又有村民去了馮木匠的家，對馮家抄家。
一夜之間，馮木匠就從一個木匠，淪為了階下囚，成為了人民的公敵。
就這樣，馮木匠綁著村裏做完批鬥，送鄉裏，鄉裏做完批鬥送縣裏，晚上則送回來關在了牛棚裏。
袁老伯說，當時馮木匠被關在牛棚裏時沒有吃的，因為自己心中有愧，每晚他都會偷偷地送吃的給馮木匠，這才保住了他的命，要不然就算沒有批鬥死，也一早餓死了。
同時，袁老伯也對馮木匠講，他也是沒有辦法，在大會上不得不講實話。當時的馮木匠倒也沒有記恨他，還說隻怪這個運動。
話說在批鬥馮木匠的那些日子裏，他老婆跑去紅衛兵小將那兒求情，最後以死相逼，上了吊，人死了，馮木匠也關進了牢房裏。
這一關，就是關了好幾年，直到這股運動過去了馮木匠才從牢裏放出來，出來後為以為繼的他，隻好繼續做著木匠活計。
講到這裏，袁老伯滿臉的自責，歎了口氣道：“如果要說馮守一與我有何恩怨，就隻有這件事了。”
“唉，當時那是社會動蕩時期，我也是沒辦法啊，身為大隊的隊長，我怎麽能當著大會這麽多人說假話呢？”
聽到這裏張鶴鳴也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馮守一要用斷梁催命術害袁家了，感情他們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恩怨往事。
張鶴鳴敢肯定，馮木匠之所以欲害袁家家破人亡，定是因為此事。
不過，袁老伯說的也沒錯，當時他也是無奈的，這都是時勢的原因。
當時那個運動歲月裏，並不是如今的可以想像得到的，袁老伯身為大隊的隊長，隻不過是說了一句真話而已。
隻不過，馮木匠肯定不會真的將仇恨都怪在時勢上，在他心裏，肯定是認為他遭受的一切都是袁老伯造成的。
張鶴鳴長吸了口氣，更加的為難了起來。如果馮木匠害袁家，若隻是因為招待不周，或克扣工錢之事的話。
張鶴鳴倒真就救了他們袁家，畢竟就算馮木匠遭到反噬，那也隻能怪馮木匠他自己行事太過惡毒了，張鶴鳴救袁家那是出於行善。
但如今事情並沒那麽簡單，因為李先國當初在大會上的指證，馮木匠遭受了這麽多的痛楚，不僅挨批鬥坐監牢，抄了家，而且連老婆都為了此事上了吊，兒子也因此而亡。
雖說這件事都是當時的時勢造成的，但並竟是袁老伯指證的他，所以根本分不清誰對誰錯，隻能說這一切都是因果。而張鶴鳴總不可能為了救袁家，就害死馮木匠吧？
當然，若他們之間的仇恨，是因為袁家單純的害死過馮家人，張鶴鳴倒也不會為難，直接轉身離去便行，畢竟那是袁家自己種下的惡果。
可是，若自己救袁家，而讓馮木匠遭反噬而死，那麽對於馮木匠而言，也是很可憐的。
張鶴鳴不說話，緊鎖著眉頭，袁老伯可就急了，問張鶴鳴會不會是馮木匠因為此事而在為自己建房時做了手腳？
“因果之事皆冥冥之中注定。”
或許是想起了他們袁家這幾年來的遭遇，袁老伯頓時痛哭了起來。
一個七十歲的發白老人在張鶴鳴麵前，不斷的痛哭著，這種場麵的確認人心酸。
“我們袁家從不做惡，雖然當初馮木匠批鬥的事，我也十分自責，但當時的時勢如此，我並不是有心要害他。也是情非得已，就算馮木匠要報仇，我都認了。我死也沒有關係，但是不能害我家斷子絕孫啊！”
袁老伯繼續哭道：“可是我那個孫兒是無辜的，先生，求你無論如何都得替我保住這個孫兒呀，老頭我來世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
看到老人聲淚俱下，著實可憐，同時他說的也沒錯。他當初指證馮木匠，都是沒辦法的事，是時勢的原因，一切也該結束了，他的孫兒是無辜的。
張鶴鳴緊鎖著眉頭，良久之後，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救你可以，但是有一事你必須答應我！可否！”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