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武大人著實冤枉
第92章 武大人著實冤枉
關媽媽聽了更是著惱,
「你這丫頭也當真是甚麼話都敢聽,甚麼話都敢說,那劉護院是外院家丁的頭領,平日從不輕易進後院的,你又是怎麼聽到的,你……你這丫頭不會往男人堆里鑽了吧?」
說罷便要伸手來擰她的臉,知裊忙伸手護了臉,嚷道,
「媽媽冤枉我,我怎麼會往那男人堆里鑽,是……是我在角門處偷聽劉護院同人講的……」
關媽媽氣道,
「男人講那腌臢話,你也敢去聽!」
說罷出手如電,終是逮著知裊沒留意,在她臉上重重擰了一把,
「你這丫頭可是不成了,待到了南京便讓大小姐把你發賣出去!」
知裊哎呀一聲捂著臉,
「大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武馨安見狀只是嘿嘿的笑,心道,
「我就可惜了不是生個男兒身,要不然如今有這樣的身家,我也去那銷金窟里見一見世面!」
她如今學了不少字,又在武弘文的書房裡找了些書看,見那上頭說十里秦淮乃是「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地」,又有甚麼「衣冠文物,盛於江南;文採風流,甲於海內」,有無數才子佳人的傳說現下都在那河上流傳著,這是將那秦淮河說的是天上有,地下無的,武馨安這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看了書是怦然心動,如何不想去見識見識?
她們在這處憧憬那南京城裡的繁華,車隊卻是一刻不停的往前進,吱吱呀呀便到了碼頭上,排成一列等著上船,趁著這個時機武誠過來報道,
「大小姐,您吩咐小的辦的事兒,已是給您辦妥了!」
武馨安聞言便轉頭吩咐車上的人,
「你們都在這兒守著,一個也不許離開,我去去就回!」
丫頭婆子們聞言都是老實點頭,目送著她下車,武誠上來道,
「大小姐,您那兩位朋友……現在何處,請出來相見,小的也好將事兒叮囑給他們……」
武馨安道,
「他們就在這碼頭上做苦力,極是好找,你待我片刻!」
說罷轉身鑽入了人群,果然沒費多少力氣就見著那兩個正在埋頭苦幹的身影,見著她過來二人忙把肩上的東西甩到了地上,
「女爺爺,您來了!」
武馨安點頭問道,
「我今日便要離開杭州了,現下尋了個事兒給你們做,你們可願意做?」
那二人聞言互看了一眼,當時就噗通一聲給武馨安跪下了,
「女爺爺當真是大仁大義,難為您還想著我們兄弟,我們兄弟給您磕頭了!」
武馨安一抬手阻止了二人,
「我這一時三刻便要上船了,你們也不要在這處耽誤,跟我走便是了!」
那二人聞言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連地上的貨也不顧了,那邊有碼頭管事的見了出來喝道,
「那娘個瘟逼的!你們兩個敢這麼走了,工錢是不想要了?」
那二人是頭也不回,
「你娘個瘟逼的,爺爺們不幹了!」
在這碼頭上做苦力可是受了這管事不少的氣,現下有了新奔頭,他們怎還會回頭?
武馨安領著二人去見了武誠,武誠見了二人拱手施禮道,
「二位爺,小的乃是府里的管事,得了我們家大小姐的吩咐為二位爺尋了一個營生……」
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張名帖來,
「這張貼子二位爺拿著,請到城裡那盛強織坊尋一名叫做許升之人,那位乃是盛強織坊的管事,他自會安排二位爺在織坊學習織機,以後便可做個織工……」
那盛強織坊是杭州城中最大的織坊,乃是每年江南織造局為宮中採買的頭一家商家,這織坊出品的各式綢緞布匹,遠銷海外,南北聞名,生意那是好得不能再好,在這織坊里做工,一個熟練的織工每月可得紋銀五兩,學徒也可得一兩銀子。
要知曉一月五兩銀子,在杭州城中能養活一大家人了,這城裡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去盛強織坊里做工。
沒有門路的話,是連門兒都摸不著的,這也是武誠借了武弘文的光,臨走時給二人謀了一個活計,只要二人肯安下心苦幹上幾年,這買房娶妻那是半點兒不費勁的!
二人聞聽那是喜出望外,對武馨安更是感激涕零,接了名帖,又要跪下去給武馨安磕頭,武馨安擺手道,
「罷了,你們好好做工,老實做人便是謝我了!」
二人這廂千恩萬謝,之後才在武馨安的催促之下離了碼頭,武家這頭,五輛馬車已是盡數上了船,武馨安也不再耽擱也跟緊跟著上了官船。
上了船之後,自有人領了她到船艙之中,這內河的官船已是最寬大的了,但這最好的船艙卻是並不大,小小的一間斗室,裡頭一張床,一張桌兩張圓凳便已是放滿了。
關媽媽打量了這處之後便同武馨安商量,
「大小姐,那馬車上離不得人,我們幾個輪流睡在馬車上,一個在這艙里打地鋪伺候著您,剩下的兩個去下頭睡……」
這官船上頭的艙乃是給主家睡的,甲板下頭的艙室則是給下人們睡的,不過就是在地上鋪上一層墊子,男女分艙,各院的下人都睡在一起,幸得此時已是入了春,那下頭的艙里除卻有些氣悶,倒也是不冷不熱,不會將人弄出病來。
武馨安看了看這小小的一間艙,知曉這是睡不下,只得點頭道,
「一切聽媽媽安排!」
武馨安這處便這麼安排了,其餘人等自有小程氏安排,左右這一府人都順利上船,該處置的事兒都處置了,武馨安也沒甚麼用了,小程氏無事便不來煩她了!
武馨安樂得清靜,在艙里四處瞧了瞧,便到外頭甲板上四處觀瞧,卻見得這河面之上船隻來往如織,竟有堵塞河道之憂,有那迎面相遇的船隻還要遠遠的打出旗幟,高聲喊話,之後便有船工立在船舷之處,左右探出竹篙,撐向兩旁的船隻,再廂交錯之後,往前緩緩移動,才能順利通過河道,河道狹窄之處,前前後後排有十數只船列隊,由此可見這河道之上船隻來往如何頻繁。
武馨安立在那兒,津津有味兒的看著船隻過河道,卻是不知不覺之間覺著自己腳下一震,原來是自家這艘船開始動了,這官船船身十分的寬大,它一動旁邊的船,見著那上頭高高掛著的官旗,都紛紛撐竿避讓。
武馨安立在甲板上看著那赤著腳的船工,在春寒料峭的江南細風之中,寬了衣裳,敞了胸膛,鼓動著雙臂上的肌肉,齊聲吶喊著,將腳下沉重的大船撐離了碼頭,往河道中駛去,
「安安!」
武弘文立在船頭,微笑著招手叫女兒,
「你過來!」
武馨安過去與他一起回身看向杭州城,武弘文嘆了一口氣道,
「再看一看杭州城吧,以後也不知何時能見了!」
說話間那滿腹的惆悵失落之情是溢於言表,武馨安仰頭看他,
「父親可是因為要去南京做閑職而心中不快?」
武弘文嘆一口氣應道,
「為父正值年富力強之時,在仕途之上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卻是沒想到一紙調令被調往南京,自然是心中失落,又有……」
他頓了頓道,
「你可知為父是因何被調往南京的?」
武馨安搖頭,
「女兒不知!」
武弘文道,
「前頭黃大人在吏部的同科回信了,這事兒呀……為父當真是冤枉之極呀!」
這事兒說起來當真是成也倭寇,敗也倭寇!
卻說如今的吏部尚書乃是歐陽必進,此人是出了名的廉潔奉公,剛正不阿,外頭有人傳他與嚴嵩夫人歐陽氏乃是同族,牽扯起來可算得上是嚴嵩的小舅子了,不少清流都將其劃到了嚴嵩一黨。
卻是不知這位歐陽大人那是最恨嚴嵩父子的,在京為官多年,那是從未登過一次嚴家的大門,政事之上也是從不與嚴黨同流合污,歐陽大人厭惡嚴嵩父子之甚,那是恨不能滿京城掛滿橫幅上書,
「我與嚴嵩沒關係!」
這幾個字樣,以證自家清白!
卻說這一回那杭州城中倭寇橫行,有當地州府衙門上報吏部講,
「……諸位官員奉公為民,捨生忘死,臨機預斷,智擒倭寇……」
那歐陽必進初時見著是十分高興的,老大人捻著鬍鬚很是矜持的道了一聲,
「為國為民乃是官者本份,盡心儘力者當賞!」
卻是剛要提筆寫下批文,卻有那吏總侍郎李戌在一旁插了一句道,
「杭州城諸官都當賞,這個……這個武弘文尤其該賞,下官看過了,此人在杭州任推官十年,一直勤勉奉公,克己持守,論理有此一功可往上升一升的……」
那李戌不說倒也罷了,這麼一說歐陽必進的臉色便微微一沉,手中提起的筆又放下了,想了想吩咐道,
「將此人的履歷和這次杭州府報上來的倭寇案卷宗提出來,本官要瞧一瞧!」
「是!」
一旁自有人去提了武弘文的履歷和卷宗取來,歐陽必進打開仔細看過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半晌將那厚厚的冊子往那寬大的書桌上一扔,哼了一聲道,
「此人德行有虧,雖有才卻不堪大用,還要再磨練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