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我真的好累啊
原本在門口的工作人員差點都要被這一幕給嚇到了,幾乎可以說是花容失色,“明明幾個月前他們兩個人還你儂我儂秀恩愛來著,怎麽這才幾個來的時間就鬧成了這個樣子,這要我以後還怎麽男相信愛情啊。”
那時候江暮夏就安安靜靜地站在民政局門口,手裏抓著自己的那份離婚證。
格外顯眼。
阮笙看著她那近乎於眸色呆滯的表情,到底還是本能地就皺了皺眉,“夏夏,”她深吸一口氣,直接捉住了她的手,“你要是覺得還是放不下的話,我其實……”
“回去吧。”
江暮夏的麵色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區別,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溫和和的,“既然這是他想要的,那我給他自由。”
應該說……
也算是給自己變相的自由。
阮笙在旁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安慰還是不應該,最後還是連天就訂了會江城的機票,直接飛上了萬米的高空。
“笙笙。”
江暮夏那時候看著飛機下麵城市的璀璨霓虹,突然就朝著她看了過去,“我想去你之前的那個小村鎮裏,好像已經好久都沒有去了。”
阮笙怔了一下,“你想去?”
“想。”
“那就去。”
本來阮笙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去了,再加上江暮夏這會兒剛剛麵臨離婚的事情,頓時就在下飛機之後訂了去自己小村鎮的機票。
這次江暮夏也學聰明了,什麽東西都沒帶。
直奔縣城。
因為要去小村鎮的話還要經過一段很長很長的路到山頭,然後越過山頭之後才能九曲十八彎走過曲折小路到那個小村站。
再走差不多十幾分鍾,就能到阮笙小時候豬住過的地方。
可毫無例外,過來時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
江暮夏花了大價錢找了縣城裏的一輛吉普車,最後才從那曲折的山路一路顛簸到了小村鎮的怔門口。
這幾年的時間因為修了路,所以還是比較好走。
可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江暮夏一路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等到車輛完全停下來的時候身上好像搜沾染了不少的塵土,索性就用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腦袋,跳下了車。
路麵坑坑窪窪。
好在她這次過來的時候穿的是小白鞋,黑色的大衣外套和牛仔褲,走在路邊的時候帶著清清冷冷的風,有些涼。
索性兩個人就撐了一把傘。
路邊周圍都是農村的那種稻田,傍晚時分的光線落在周圍的景色上倒是多了幾分安靜的平和,江暮夏就這樣撐著傘跟她一起走。
最後牛仔褲的後麵都帶了泥點,看起來倒是有些狼狽。
而且……
因為是這裏地方出來的,所以周圍的人都比較黑,阮笙是很小的時候就被帶走,所以皮膚也都是格外白嫩的,偶爾路過兩個老年人,好像說著本土的方言。
江暮夏不是很能聽得懂。
等到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鍾的時間之後,阮笙才興衝衝地敲響了其中的一扇亮著燈的門,沒一會兒門就打開了。
“笙笙?”
“是我,”阮笙頓時眉開眼笑,“我已經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了,這幾天剛好有時間所以就回來看看,奶奶身體怎麽樣?”
那一瞬間,原本阮笙的叔叔臉色就不好了。
“你奶奶她……”
“我奶奶怎麽了?”
阮笙隱隱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衝了進去,甚至顧不得還下著雨,江暮夏直接就跟在了身後,“笙笙。”
可就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驟然就停頓下來了。
因為……
在那破舊的小房子正裏麵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黑白照片的相片,而上麵赫然出現的就是阮笙奶奶的照片,還有麵前的排位。
那一瞬間,江暮夏都跟著怔住了。
“本來打算告訴你的。”
阮笙的叔叔皺了皺眉,到底還是說話的聲音低了起來,“可你奶奶怕你擔心她的身體,所以就沒告訴,而且這幾年身體也很硬朗,沒想到去年冬天晚上的時候去廁所摔倒了,等我們連夜把人送到縣上醫院的時候,人已經都不行了。”
溫溫和和的聲音很清晰,可卻像是某種歎息。
很沉。
“說到底都是叔叔不好,原本我是想要告訴你的,可你阮奶奶過來過一趟,說這件事不要告訴你,因為你現在是阮家的千金小姐,不能讓人知道你之前在這樣的小破村莊裏待過,不然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
阮笙那時候眼淚直接就下來了,猩紅這眼眸看著麵前的男人,“就因為我嫁不出去,她隨隨便便就決定了我想見奶奶一麵的權利,她憑什麽?”
她幾乎是控製不住地,直接就站了起來。
抬手擦了擦眼淚。
“我要去找她。”
旁邊阮笙的叔叔看著阮笙那說風就是雨的性格,當下就把人攔住了,“笙笙,你阮奶奶說的也沒錯,你以後還要嫁人,要是讓人家知道了你媽媽是我們這個地方出去的,肯定會影響你以後嫁人,你就給叔叔一個麵子,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好不好?”
“不好!”
阮笙眼淚差點都下來了,“憑什麽他們隨隨便便一個人都可以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我又不是他們養的一條狗,他們憑什麽?!”
那聲音,帶著明顯的歇斯底裏。
江暮夏站在旁邊看著女人那掙脫不了最後跌倒在地哭地不能自已的阮笙,到底還是抿唇走過去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笙笙,沒事的。”
她的嗓音哽咽,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裏卻是格外地清晰,可也就是那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阮笙幾乎是泣不成聲,“怎麽可能人就這麽沒了呢,明明去年我回來的時候奶奶還要說給我做我最喜歡吃的柿子餅,怎麽說沒有就沒有了呢……”
那眼裏,幾乎是在瞬間就沾濕了江暮夏的衣衫。
她抿唇的同時,直接抱緊了她。
“沒事的,有我在。”
她其實過往的很多時間裏見到的阮大小姐都是端莊溫啞的,尤其是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那雙眼睛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
清澈。
這麽多年的時間,她是看著她成為了名媛大小姐的。
也知道她為此都犧牲了什麽。
可沒想到就算她犧牲了這麽多,甚至都選擇放棄了自己的過去和愛情,可最後自己最想要留住的人還是沒有留住。
甚至……
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那時候江暮夏的腦袋裏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還是在阮笙叔叔的建議下把人帶回了自己阮笙那間小小的閣樓。
外麵月色稀薄,原本淅淅瀝瀝的雨倒是停了下來。
很安靜。
江暮夏最後還是看著人哭睡了過去,才伸了個懶腰下了床,走到了外麵的院子裏朝著周圍看了看。
“夏夏。”
阮笙的叔叔剛剛好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本來我不打算委托你的,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所以就想讓你幫叔叔一個忙。”
江暮夏頓時就回了頭,“您說。”
“是這樣。”
阮笙叔叔比江暮夏高了一點點,手背上都還帶著明顯皸裂的痕跡,可還是從自己的衣兜裏摸到了一個用幹幹淨淨布條包裹著的小包,“這裏麵的東西是阮笙奶奶留下來的,另外還有一萬塊錢,這是阮家的人給我的封口費,那時候我本來也就沒想著耽誤笙笙未來的人生,而且老太婆也不想讓我把這件事告訴她,所以我就瞞著了,不過封口費阮家還是讓人給我了。”
他的笑容格外樸實,“我跟我們家那口也用不到這些錢,以後要是笙笙萬一有個什麽急用我們也照顧不到,我要是給她她肯定是不要的,所以就想讓你把這些錢先拿著,等回去了之後再把這些錢和東西交到她手裏。”
江暮夏怔了一下,視線落在了他的手上。
四四方方的小布條。
她視線微微凝滯的同時原本是不打算接手這些錢,可在看到那雙格外虔誠眼睛的時候,到底還是抬手接了過來。
“您放心,我一定會親自交到她手裏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
後麵還叮囑了一些有的沒的,江暮夏在完全安靜下來之後看著自己掌心裏的東西,到底還是拿出手機給陸容安打了電話。
“怎麽,你這一聲不吭就跟著阮笙跑了,現在還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江暮夏沒說話。
隻是垂眸看著外麵那零零散散亮起來的螢火蟲,才輕輕地勾起唇角笑了一聲,“我之前總覺得阮家人是為了阮笙好,可我現在才發現不管是誰都隻是他們的棋子。”
真是有些諷刺啊,這樣的現實。
“為什麽這樣說?”
陸榕安瞬間就皺了皺眉,“你是發現什麽了?”
“算是吧。”
江暮夏說話的聲音都有明顯的嘲,“阮家家大業大那麽有錢,可為了不讓阮笙回來這個小破地方給了一萬塊錢的封口費。”
嗬。
隨隨便便一買就是幾十萬的包,出門用的都是司機,可在這樣樸實的人麵前竟然隨隨便便一萬塊錢就打發了。
真是諷刺啊。
阮家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可以拉攏利益的小姑娘,讓整個阮家有了後繼,可當初冒死懷孕的阮笙媽媽卻不為人知,甚至就連阮笙待過的地方都不讓回來。
陸榕安同樣沉默了很久,“夏夏,有些事你還是應該不知道的好。”
“那我也要有這個機會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說話的聲音都嘲諷地不像話,“我從小到大別人都告訴我要講利益,就連我爸爸也都是這個樣,在利益金錢麵前也能丟下我,我有時候都不太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追名逐利成這個樣子,就連我當初的大學同學都可以為了錢低三下四地去陪睡。”
為什麽會這樣啊。
她這麽多年看到了這麽多的東西,實在是好累啊。
明明那些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寫東西的文學家,到了最後在市場資本的需求下硬生生被擠到了社會最底層,那些拚了命想要靠著自己的努力往上爬的人,往往還是會被那人利欲熏心的人送到壞人的手裏,一無所有。
為什麽啊。
就連她想認認真真地談了戀愛,身邊的人都還是會告訴她,那些人喜歡的隻不過是你的身份地位和金錢,可既然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人間真情存在,所有的事情都要講利益,那為什麽好要有親屬關係的存在啊。
那時候她覺得有些累,可卻出不來眼淚。
“夏夏。”
陸榕安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輕輕地勾起唇角笑了一聲,“其實早就在幾年前的時候我遇到過一個本本分分勤勤懇懇的小作者,她一個人默默無聞寫了差不多四百多萬字的東西,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說她很努力,可到了最後她還是一無所有,甚至被之前的公司給開除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江暮夏沒說話。
可陸小姐卻笑了,“因為在這個社會,所有的關係都是維持在利益的基礎上的,公司寧願去養一些能給公司帶來利益的閑人,也不回去培養一個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寫東西的作者,所以哪怕我朋友寫的很好,甚至就連有些出版社的編輯看到都會誇讚,可也沒有一個公司和市場會允許她的作品出現在自己的手裏。”
“因為他們的工作就是為公司獲取利益,而不是弘揚那些看起來很有深意,很富有內涵的東西,那些東西在現在這個快節奏市場的社會裏基本上可以說是隻能被淘汰的垃圾,這才是所謂人類的本質。”
這個世道本身就是這樣。
江暮夏覺得每次自己談到這件事的時候就有些窒息,索性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輕輕笑了一聲,“是啊,你說的對,人類的本質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生物,這一點我不否認。”
也無法否認。
在掛斷電話的時候,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哪裏站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恍然失措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然摸到了一滴淚。
她垂眸看著指尖的晶瑩,突然就笑了。
……
阮笙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都是安安靜靜的,她幾乎是本能地就下了樓,結果就看到了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田野裏的女人。
“夏夏。”
江暮夏那時候站在田野中,朝著她笑了笑,“我昨天晚上捉到了一些好東西,你想不想看一下?”
阮笙沒說話。
那時候剛好是相鄰田野的清晨,江暮夏抱著自己懷裏的小罐子過來的時候,直接就打開了罐子朝著她麵前轉了一圈。
綠瑩瑩的螢火蟲瞬間就從罐子裏跑了出來。
有氣無力。
如果放在白天的話那基本上是看不到光亮的,可偏偏在這樣半明不明的情況下,螢火蟲的光亮卻是格外地清晰。
可……
有些隻是飛了一會兒,就沒有力氣了。
掉在了地上。
江暮夏看著那沒了生命氣息的小螢火蟲,眉心頓時就擰了起來,“明明我抓的時候都還好好的阿,怎麽現在全都變成這樣了。”
阮笙微微垂眸,直接捉住了她的手。
“死了。”
她怔了一下,“什麽?”
“它已經死掉了,”阮笙跟著蹲下身的同時,到底還是朝著地上的螢火蟲看了過去,“夏夏,有些東西天生就是自由的,你如果困住她們,她們原本好好可以生存的時間,就會變得短暫。”
就像這個螢火蟲。
江暮夏那時候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螢火蟲,幾乎是本能地就站了起來,“我不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螢火蟲的,總有一個是會好好活著的。”
阮笙那時候沒說話,卻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夏夏。”
她微微側眸,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你就好好在這裏陪我幾天吧,說不定等你回去的時候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掉了。”
因為……
她以後啊,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
江暮夏那時候還沒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知道很久很久之後,阮笙用決裂的方式跟整個阮家斷絕了關係,她才恍然明白。
她是自由的。
這麽多年長久以來的束縛,都讓她差點忘記了她本身是不想留在阮家的。
也不想去承擔那些本來自己不應該承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