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嗬。”
韓庭之驟然冷笑一聲,“按照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如果全都證據確鑿的話,你知道是什麽樣的下場嗎?”
男人沒說話,目光都是死氣沉沉。
“重要嗎?”
韓庭之想說其實按照他之前的那些事情,就算找了最好的律師,最後也很大程度上都是當期死刑暫緩執行。
就相當於,這個人在世界上已經可以徹底消失了。
可……
在看到男人那雙眼睛的時候,突然就覺得其實這樣的結果對於他來說未嚐不是一種解脫,關於現實意義的解脫。
“既然你覺得不重要,那就不重要。”
韓庭之站起身,把鋼筆放到了桌上,“畢竟連生命都不曾重視的人,在聖經解釋上那可是要下地獄的,你死了,說不定都再也見不到她,倒是可惜至極。”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早就在自己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喪失了所有為人的資格。
“等一下。”
就在韓庭之都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男人那略微啞的聲音突然就在他身後響了起來,“我……想讓你幫我帶一件東西。”
那一瞬間,韓庭之的腳步就停下了。
轉身看著他。
……
江暮夏在甜品店裏等了很久,一直也都沒有走。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她就坐在那裏看著外麵漏兒相攜走過的情侶,好像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垂垂暮已的老人。
沒有親人。
也沒有所謂像樣的朋友。
周時凜這段時間身體生了重病,所以阮笙幹脆就辭掉了工作去海城貼身照顧,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
當一個人沒有了金錢和物質的焦慮,就會覺得無所適從。
畢竟……
人都有欲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暮夏隔著那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了撐著傘站在外麵的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外套,跟周圍的雪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景。
他推開門,直接走了進來。
“你……”
江暮夏看著那施施然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差點都要以為自己看錯了,“我還以為……你都已經走了。”
“是走了。”
韓庭之微微垂眸,就把手裏的奶茶杯放到了她的麵前,“司機告訴我你還在這裏沒有走,所以我就順路過來看看。”
而且還順路帶了奶茶。
“……”
江暮夏抿唇看著自己麵前的奶茶杯,好半晌才輕輕笑了一聲,視線看向了窗外,“外麵下了雪,我的司機可能來不了了。”
“嗯。”
男人微微頷首,“我送你回去。”
江暮夏沒說話。
可能到了現在兩個人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畢竟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解釋來解釋去本質上也都沒有任何意義。
江暮夏不聲不響地喝完奶茶,跟韓庭之從店裏走出來。
手裏還拎著甜品。
雪下得很大,應該是整個冬天來臨之際最大的一場雪,前所未有,就像是要把過往所有的一切都洗刷個幹幹淨淨。
車輛最後在一號名邸停下。
“到了。”
江暮夏被男人扶著走下來的時候,脖上還帶著厚厚的圍巾,站在門口解完鎖之後,突然回頭看著麵前比自己高了很多的男人。
“韓庭之。”
她忽地踮腳,直接在他的下巴處吻了吻,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周圍安安靜靜的。
韓庭之站在原地看著麵前關上的那扇門,靜默了很久之後才會到了車裏,可在打開門的瞬間就看到了旁邊放著的甜品。
江暮夏上樓的時候,接到了他打過來的電話。
“你東西沒帶走。”
“嗯。”
江暮夏順路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站在雪地裏身形筆直挺括的背影,“送你的,算是謝謝你下這麽大雪還送我回來。”
韓庭之其實不喜歡吃甜品。
甚至……
不喜歡很多東西。
可後來在跟她相處的時間裏全部都通通地喜歡並且接受了起來,可等到最後分開的時候才發現,他喜歡的都是她喜歡的,他接受了她所有的一切,可她自始至終連他最喜歡什麽和最不喜歡什麽都不知道。
他掛斷電話,唇瓣勾起了微微的笑意。
回到酒店。
可能是自己在這裏停留了太長的時間,終歸是要回到黎城,那才是他從小到大生長的城市,而這裏隻不過是短暫地停留。
那天晚上的雪很大,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地麵上落了厚厚的一層。
銀裝素裹。
韓庭之回到房間後打開了暖烘烘的暖氣,洗完澡才看到了自己順手放在餐桌上的甜品,想丟倒是有些舍不得。
索性就坐在椅子裏,漫不經心地拿起了勺子。
很涼。
那種奶油的甜膩感倒不是很清晰,他之前也經常陪著她一起吃,可等到兩個人分開後才發現,有些東西的確是習慣不了的。
比如那些不存在的過往。
再比如,這個甜品。
他微微皺了皺眉,坐在椅子裏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到底還是站了起來,轉身去了樓上,給助理打了一通電話,“幫我訂一張回去的機票。”
……
時間有條不紊地往前走。
程少熠的事情在進行了一審判決後直接就被駁回了上訴,這件事也順順利利地占據了熱搜媒體的各大版麵頭條。
事無巨細。
很多人猜測他這些都不過是因為情殺,可也有說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十惡不赦的。
反正是眾說紛紜。
程老爺子和程夫人求爺爺告奶奶托了無數的關係,最後才得到了可以重新上訴,而這一審就拖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
二審終於決那天,程少熠選擇了不公開。
私心想。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讓江暮夏在未來的某一天,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樣子,那算是他僅存的最後一點兒的尊嚴。
雖然很可笑。
後來因為他認錯的態度積極,而且還是主動指認贓物,在所有的判決和敲案錘下來的時候,最終的結果是判無期,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當天晚上,程少熠被送到監獄裏的時候,最後一麵見到了韓庭之。
彼此都沒有說話。
擦肩而過。
在經過了這一切所有的事情之後,程少熠終於被判決到了那個黑漆漆的小房間裏,遠在郊外鳥無人煙的地方。
剃了頭,套上了橙紅色的馬甲。
可……
一切並不如想象中那麽簡單而純粹,因為跟他關在一起的,其實大部分都是跟他罪名判刑差不多的人。
而且男子監獄裏,往往比想象中還要殘忍。
程少熠生地漂亮。
所以在進去的時候不少同期的男人都蠢蠢欲動,於是在當天晚上他剛剛睡著的時候,就被人直接揪了起來。
他本身也就不是什麽好脾氣,自然不會是好欺負的主。
寧願死。
當天晚上就拉響了警報,程少熠躺在血珀中,身上的衣服全都是鮮血,而周圍其他一夥的四五個人全都被放倒在了地上。
他雖然鼻青臉腫,可對方也沒好多少。
這樣的日子遠不止於此。
他被欺負的時候很多,這裏麵雖然算不上什麽大地方,可終歸還是有拉幫結派的,他不想招惹是非,可是非卻總是來招惹他。
於是他就打。
偶爾被電棍電暈後拉回到了自己那小小的房間,他才能輾轉摸到之前他拖韓庭之帶給他的領帶,攥在掌心裏看著天。
那條領帶,是江暮夏以為他是徐驍,所以給他買的。
唯一,能帶進來的東西。
他無數次撐不下去的時候,總是在想自己是進來贖罪的,所以就每次都硬生生扛了下去,可到了冬天快結束的時候,終於扛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