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我們,她是貴人
從臨華宮出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
珍珠早早辦完事回來在外邊兒候著。
待二人出了臨華宮走了好一段路,來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後方才將自己在冷淩苑那邊打探的消息告訴雪姝。
“意思是,他去了那邊一趟,她就沒鬧了?”雪姝問。
這個“他”與“她”是誰,主仆二人心照不宣。
珍珠看了看四周,很肯定地點頭。
雪姝雙眸微眯,抿了抿唇,後輕嗤一聲,換上一副沒事人的表情,“走吧,回去再說。”
巧的是她這邊前腳進長禧宮大門,後腳小果子就來說“王爺來了”,話音剛落,男人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門口了。
他身上還穿著朝服,看樣子應該是從軍營出來後就直接來她這來了。
“你怎麽來了?”雪姝迎上去,有些意外。
她讓小果子出去盯著,隻是想看他什麽時候得空,他若有時間,她便直接去王府跟他說那件事,沒想讓他跑這麽一趟。
還以為是小果子找人帶的話,雪姝便扭頭看向小果子,剛想開口便聽男人說“跟他無關,進去再說。”
夙珝便跟在自己王府一樣,越過雪姝徑直往正廳走去。
雪姝看著他那一身朝服,見其神情雖算不得凝重,卻也不至於輕鬆。
以為他那邊出了什麽事,瞬時間就讓她暫時將自己這邊的事放到了一邊。
關上門,雪姝憂心來到夙珝跟前,問“怎麽了?軍營那邊出什麽事了?”
夙珝喝了口熱茶,聞言看向她,臉上依舊沒什麽笑意。
沉默了片刻,他放下杯子,伸手捏住了雪姝的手腕將人帶到麵前。
這麽多日以來的相處,雪姝已經習慣兩人間的親密舉止了。
看他還是不說話,她不由心頭一緊,“出什麽事了?很嚴重嗎?”
他們才知道空燃與夙承勳的計劃,雖然事情都在掌握中,但並不能保證情況就不會發生變化。
她的重生至今就已經讓很多事發生了改變,接下來就算真有什麽變故,也不無奇怪。
夙珝靠到椅背上,摸了摸她的後腦,幽深的視線在雪姝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若有所思地撇開。
“嚴重倒不至於,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雪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雖聽他這麽說,卻也不免擔心,便耐著性子問“那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男人的目光便再次回到她臉上,“這個不重要,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都知道了?”
“???”
雪姝有些混亂,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知道”指的是什麽。
沒辦法,誰讓她自打從王府回來心裏就一直惦記著事,再加上昨晚白茯的事,今兒一早夙承勳來找她“父女情深”以及臨華宮的事。
這會兒全都紮堆擠著,以至於她沒能馬上明白過來夙珝這話的意思。
夙珝見她小臉一片茫然,不禁擰眉,隱約意識到自己許是誤會了什麽。
眼瞧他鬆開了眉頭,一臉欲改口轉移話題的模樣雪姝腦中一個激靈,霎時就反應了過來。
於是她笑笑,眨了眨眼故意裝傻“阿珝是瞞了我什麽嗎?”
果然。
夙珝暗哂,對小丫頭這副拙劣的明知故問的小模樣覺得無奈又好笑。
他輕呼出一口氣,捏了捏掌中的小手,“抱歉。”
他並不想讓她知道夙承勳與那假道士將她也算計進去了。
原就在這後宮無依無靠,半個可依傍的人都沒有,卻還要遭自己名義上的父親與人一起合夥算計。
他相信,這種事對任何人來說都足以讓人受傷的。
她上輩子所經曆的那些,便當是她偶然間不幸遇上的,對小丫頭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並非善類,對人類這種感情與情緒實則能理解得不多,也不知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做什麽才能不讓她難受。
但能肯定的是,他的小姑娘說過,隻要他在,哪怕隻看上一眼,她就高興,就滿足了。
因此,他才會想邀她出宮,才會親自接送。
他便隻想著看她的笑顏了,連他的小丫頭一向最是聰明這樣的細節都遺漏了。
所以在聽說她在向人打聽他的行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估計猜到他瞞著她這件事了。
果不其然。
雪姝撇嘴,把玩著他修剪得幹淨的指甲邊兒,半撒嬌半抱怨地說“話都不說清楚,誰曉得你在為什麽道歉?”
夙珝聽出她全然沒有怨他的意思,心裏忽而有些發脹,兩指一張,反捏住了撥弄他手指的小手指。
“瞞你是我不對,”他很大方地承認。
雪姝抿緊嘴唇抬眸看他。
夙珝對上她的視線,繼續說“不過你要相信,即便瞞你,也隻是為你好,不會對你不利。”
雪姝看著他幽深墨黑的瞳,仿佛望進一汪不見底的深潭。
小會兒後,她學他剛才的樣子無奈地呼出一小口氣,說“這事,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何況你做事自然有你的原因,而且……”
說到這,她停了停,勾著淺淺的笑看著夙珝。
“而且……我知道你為什麽瞞我,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計較。”
夙珝“知道?”
雪姝點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他領邊的繡紋。
“不想我傷心難過,不想我被仇恨蒙蔽雙眼,不想我再承擔這些事情可能帶給我的傷害,就算你不說,這些我都知道的。”
她本來就想得簡單,雖說有所懷疑,但如果不是夙承勳剛才過來,她估計也不會一下子就猜出來。
她讓珍珠去跟放在冷淩苑的眼線碰頭,為的就是確認秦婉如的態度。
結果不出她所料,何源被送去的當天秦婉如就按捺不住找了夙承勳,而夙承勳去了一趟後秦婉如就安靜下來了。
是夙承勳在秦婉如麵前為她這個名義上的女兒說話了麽?夙承勳會袒護她麽?
自然不是。
秦婉如之所以突然熄火,不過是因為夙承勳跟她說了“妖獸”之事。
順便告訴秦婉如,她跟“妖獸”是一夥的,要除掉“妖獸”,她是關鍵。
至於是什麽關鍵,那她就想不到了。
夙珝以為她就算猜到,大概也隻知夙承勳的計劃中有她而已,不曾想這丫頭竟然想得這麽細。
看眼前人一臉平靜地說出這些,夙珝心頭那股刺痛感再次升了起來。
他歎了小口氣,摸著雪姝的臉,疼惜地笑道“你說你這小腦袋瓜也不見得多大,整日怎的就想這麽多?”
雪姝笑笑,很溫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下去的意義。
夙珝見他倆都說到這裏了,丫頭片子卻還沒有追問的意思,不禁問“你就不打算問夙承勳為何會將你算計在內?”
雪姝歪了歪頭,“我問了,你就會告訴我嗎?”
夙珝低笑出聲,在她白嫩的臉上擰了一把,“自然。”
說罷,也不羅嗦,開口便將上回隱瞞的部分如實告訴雪姝。
說完後,他深深地看著她,承諾道“放心,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
眼神很柔,深處卻沒有笑意,又黑又冷。
“貴人……”雪姝沉吟,若有所思,“所以說,上輩子……”
“嗯,”夙珝微頷首,“上輩子,應該也在他們算計之內。”
雪姝抬眸,跟那冰冷的視線撞個正著。
再垂眸,男人放在扶手上的那隻手已捏成了拳,骨節處微微泛白,白皙手背上的血管看著格外清晰。
喉間的一口氣忽然就鬆了。
“那是自然。”
雪姝重新勾起唇,抬手臂攀上夙珝的脖子,傾身過去近似撒嬌地在他肩頭蹭啊蹭。
“你會保護我,我也會保護我自己,這一世,他們傷害不了我們。”
注意,是“我們”。
夙珝低首看她,剛好錯過了其眼下那抹稍縱即逝的淺色橄欖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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