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敘舊,我母妃也記得
冷淩苑,流芳小跑著進屋,神色有些慌亂,“娘娘,娘娘!”
秦婉如方用完晚膳不久,正在屋裏看書,聞言眉頭緊蹙,“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流芳忙不迭告罪,卻不得不道“娘娘,六……六公主求見。”
自打出了皇後謀害六公主一事後,宮裏是個人都知道皇後娘娘跟六公主的關係勢如水火。
盡管兩人並沒有當著眾人的麵撕破臉皮,但結合這兩個發生的種種,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二人間的劍拔弩張。
而這種感覺,對於成天伺候在皇後娘娘身邊的流芳他們來說最為清楚。
所以流芳說這話的時候戰戰兢兢,說完一顆心都快出胸膛裏蹦出來了,就怕人大發雷霆。
秦婉如原就因昨晚沒睡好,整日心情都不佳,方看了會兒書調整了些,結果就聽流芳帶了這麽個消息來。
在秦婉如心裏,但凡是跟雪姝有關的,就一定不會有好事。
因此她臉猛地一沉,沒好氣地瞪了流芳一眼,道“不見。”
流芳害怕地連著咽了好幾口唾沫,“可……可是……”
“啪”的一聲,秦婉如把書重重拍在小案上,疾言厲色,“可是什麽可是?本宮說不見就不見!”
流芳猛地一縮脖子,不敢多話,“是……”
說完便轉身要出去,才走了一步,就被秦婉如叫住了,“她來做什麽?”
流芳忙道“回娘娘的話,六公主說,說是來看望娘娘。”
看望?
她?
秦婉如隻覺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嗤一聲擺擺手示意流芳退下。
那小賤人會想到來看望她?
她一沒哪裏痛二沒哪裏病,無緣無故地來看望,當她是傻子不成?
想著,發現本該出去趕人的流芳還杵在門口,秦婉如登時來氣了,“還杵在那做什……”
“六……六公主。”
話沒說完,流芳就一臉驚慌地朝外麵叫了聲,然後回頭往她這邊看。
秦婉如心頭一緊,攥著書的手險些將這頁書攥爛,一直被她壓在心頭的那股怒氣幾乎立馬就有衝上頭的趨勢。
不等她開口,外頭的人就已經帶人進來了。
一襲瑩白色軟紗長裙,袖口與裙擺用銀線勾著幾朵淡雅小花,裙上幾隻栩栩如生仙鶴振翅欲飛仙氣飄飄,外搭那件鐵鏽色披風卻又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再往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埋在披風上的那圈毛裘裏,豔麗的鐵鏽色將那露在外麵的那張臉襯得愈漸白皙晶瑩,甚至眼尾都映著一抹淺淺粉色。
從秦婉如的位置來看,進來的人可謂是麵色紅潤精神奕奕。
和連著好一段時間沒好好睡過覺導致臉色蒼白皮膚鬆弛,眼下烏青一大片的她一比,簡直不堪入目。
說起來,兩人還是上回在夙馨玉的葬禮上見過,至今已有半個月沒見過麵了。
幾乎在看到那張臉的同時,秦婉如就“蹭”地站了起來,眼底恨意似要從眼底溢出來一般。
然而,讓秦婉如一時間如此憤恨的並非單單看到雪姝,而是來人出現的第一時間,那張臉給她的熟悉感。
太像了,太像了!
這張臉,跟淑賤人的那張臉太像了!
秦婉如感覺一盆冷水陡然從頭兜下,徹骨寒意自下而上,甚至有那麽一刻,她差點將進來的人認成了那賤人!
屋子裏安靜極了,雙方都沒有說話,流芳心驚膽戰站在一旁當鵪鶉,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沒多會兒,雪姝笑著走到距離秦婉如一丈遠的地方,極沒有誠意地朝秦婉如福了福身,打破這屋裏的安靜。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吉祥。”
這語氣,可以說非常敷衍了事了。
秦婉如先是一怔,隨即從自己剛才失神的反應中回過神來,目光陰沉地看著眼前笑意淺淺的人。
“你來做什麽?這裏不歡迎你,出去!”
既是兩人單獨見麵,自然也就沒有再裝模作樣的必要了。
雪姝笑笑,明亮的燈光下,她的眼裏似泛著水光,看上去溫柔極了。
同時,她的語氣也很溫柔,“母後息怒。”
就四個字,隻有這麽四個字,秦婉如在她開口時還以為她有什麽長篇大論,結果就說了這麽四個字就沒了。
秦婉如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如此通亮的燭光也沒能把她的臉照亮,看著暗沉不已。
雪姝說完讓人息怒四個字後就真沒繼續,粉潤的唇堪堪勾起一個無懈可擊的弧度,視線笑盈盈落在秦婉如臉上,溫和的目光與秦婉如那陰沉的目光相撞。
坐塌兩側各一個燈罩,燈罩內火光明亮,淡黃色的光端端照在雪姝臉上,也讓她眼底的星光愈發閃耀。
秦婉如一口氣梗在喉嚨裏上下不得。
她看得清楚,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那個人,可偏偏她卻從這張臉上看到了那個讓她隻看一眼就惡心不已的人的影子。
秦婉如受不了如此詭異的氣氛,梗著一口氣看著雪姝,“沒了?你要來跟我說的就這個?”
問完,她深吸一口氣,不住在心底自我暗示,安慰。
不行,不能,一定要忍,要忍!
這是小賤人,不是淑賤人。
這小賤人留著還有大用處,即便她目前還沒找到鳳印,但那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她生來就是要一輩子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鳳印也早晚會回到她這個主人手裏。
所以,她要忍,一定要忍,絕不能再像前幾回那樣受這小賤人的挑釁跳進她的陷進裏,絕不。
忍一時之氣,往後的她便能長生不老,便能永遠坐在這個位置上,跟皇上一起。
雪姝沒放過秦婉如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恨和隱忍,她覺得有些發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我猜母後現在想的應該是怎麽才能忍著不對我發脾氣吧?”
秦婉如放在身前的手緊緊攥著帕子,前兩日才做的蔻丹因為發力逐漸有被折斷的跡象。
她假裝沒聽明白雪姝話裏的意思,冷笑一聲。
“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本宮不管你是來做什麽的,本宮明明白白告訴你,本宮這裏不歡迎你,是你主動離開,還是要本宮叫人請你走?”
她故意把“請”這個字咬得很重,想也知道這個“請”會是什麽方式。
這不禁讓雪姝回憶起先前秦婉如讓林嬤嬤把她領到延春宮私刑房的事。
想到那次,雪姝再次很不給麵子的笑出了聲,低低的嗓音有些像某段樂曲,聽著格外悅耳。
然而秦婉如卻聽不得這聲音,她死死攥著手裏的帕子,雙手指骨被她攥得泛白,“你在笑什麽?”
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像淬了毒,又仿佛凝了層冰,眼看著就繃不住要裂開了。
雪姝並不畏懼,實話實說“母後可還記得上回讓林嬤嬤帶我去你那私刑房的事?我想起那時候的事了,一時沒忍住,對不住啊母後,別生氣。”
說是讓人別生氣,但語氣裏連半點歉意都沒有,聽著甚至有些輕浮。
就……很欠打的那種。
來之前白茯就知道自家主子要做什麽,但現在聽到她這語氣還是忍不住笑,又不能真笑出來,隻好垂著頭微不可查地咳一聲把笑意憋回去。
流芳自打伺候秦婉如起就領教過他們這位後宮之主的脾氣了,心裏自有怨言,這會兒見人吃癟,也是打從心底裏高興。
害怕自己笑出來,她也隻能把頭垂得更低。
短短片刻,秦婉如念了好幾遍靜心經,一閉眼側身,冷道“來人,送客。”
眼不見為淨,既然不能把這小賤人如何,她不見就是了。
流芳聞言要朝雪姝這方走過來。
雪姝並不受影響,語氣柔和地說“別啊,我可是來找母後敘舊的,即使要走,也得等我跟母後敘完舊再走,急什麽?”
秦婉如眼底陰翳一片,瞥向她,“本宮不記得有什麽舊跟你敘的,識相的就滾!”
雪姝“那恐怕不能如母後的意了,母後不記得沒關係,我記得就行。”
“不對,”她像是才想起什麽似的又補充說,“除了我之外,我母妃,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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