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周凌賜字
平安縣衙。
程立東站在庭院中。
神色篤定。
「大人,既然可以確定,那為何不直接緝拿他?修鍊異術不是小罪,哪怕只是懷疑,都可以抓他去大牢。」
鷹鉤鼻走上前來,他看向程立東忍不住出聲道。
「不用。」
「我雖然篤定他修鍊了異術,但沒有實質證據。」
「說來說去還是與新朝有關,異術要除,可不能像以前一般。」
程立東搖了搖頭。
緊接著繼續開口道。
「你派兩個人去盯著他們,就說是府試之路比較辛苦,擔心他們安危,護送他們去南豫府。」
「等他到了南豫府,有沒有修鍊異術,請一位儒者親自來鑒就能知曉真假。」
「習異術者,體內有魔種,我等看不出來,但儒者修鍊浩然正氣,天生便克制這種邪祟,他們一眼便能察覺。」
「只要他去了南豫府,對我等來說便是瓮中捉鱉。」
程立東交代下去。
不抓拿許清宵,說來說去還是擔心給府君引來麻煩,但只要許清宵不離開他的視野就沒有任何問題。
無非是時間早晚罷了。
「是,大人。」
鷹鉤鼻點了點頭。
也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快速出現。
「報!程大人,我等發現逃犯蹤跡。」
隨著聲音響起,庭院當中程立東神色瞬間一變。
「帶路。」
他十分冷漠地喊出這句話,而後眾人快速離開。
而此時。
周凌家中。
已是戌時二刻。
天色早已暗沉下來。
內堂中,吳氏將飯菜擺放好在桌上,熱騰騰的菜肴散發出香味,周凌,陳星河,許清宵三人分別落座。
「飯菜好了,你們趕緊吃。」
吳氏招呼了一聲,隨後朝著門外走去。
很快,房間內便只剩下三人。
不過周凌有些沉默,陳星河也在思量著什麼,許清宵則顯得很平靜。
他兩個時辰便來到周凌家中,然後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全部說出,當然修行異術的事情不會說出。
大概意思就是,自己中了陰冥之毒,而後毒發之時恰好遇到逃犯,對方竊取平安縣異術,簡單修行一番之後,給了自己一掌,卻沒想到以毒攻毒奇迹般的恢復了。
雖然聽起來有那麼些不可思議,但至少道理和邏輯上是能說通的。
不過事情說完了,周凌和陳星河卻一言不發,讓許清宵有些沉默。
「先生,師兄。」
「學生牽扯異術之事,涉及太大,或許會影響兩位,若是先生擔憂的話,清宵絕不會坑害先生,也不會牽扯到師兄。」
許清宵開口,他說話很平靜,畢竟這種事情牽扯很大,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的確確修鍊了異術。
若是以後真的查出來了,陳星河與周凌也會受到審訊,所以許清宵說這話倒不是什麼以退為進,而是真心實意。
「莫要胡言。」
周凌擺了擺手,他直接打消了許清宵這個念頭。
「老師,異術之事牽扯太大,學生並非做作,而是由心而言,尤其是對於星河師兄來說,若是真牽扯到了,可能影響仕途,清宵擔當不起。」
許清宵很認真,他擔心牽連,倒不如現在撇清干係,這樣一來的話,也不會坑了別人。
至於接下來的路,大不了就自己一個人走得了,反正天大地大還怕沒口飯吃嗎。
「清宵,胡言了。」
「你放心,為師根本就不是擔心這個,你有沒有修鍊異術,我與星河一眼便看的出來。」
「為師主要擔心,這個程立東會對你不利。」
周凌搖了搖頭,他並不是因為許清宵招惹麻煩而沉默,反倒是擔心程立東對許清宵不利而沉默,在想辦法。
並且周凌語氣很堅定,相信許清宵沒有修鍊異術。
「有何懼之?此番府試,學生定能高中,到時候有功名加身,他若是敢對師弟不利,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陳星河出聲,一句話顯得十分霸氣。
「不。」
周凌又搖了搖頭。
「星河,你還是太年輕了。」
「異術之罪,遠遠沒你想的這麼簡單。」
「自古以來,異術都是各朝各代的禁忌之物,莫說朝廷了,整個仙道也嚴令禁止。」
「私藏異術,滿門抄斬,修鍊異術,株連九族,從古至今,因異術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好在的是,新朝當立,陛下登基之後對各方進行打壓,削弱權力,朝堂涌動,否則的話,換做是武帝在世之時,只要清宵被懷疑,至少要遭受牢獄之災。」
「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
周凌認真解釋異術之禍,這一番話讓許清宵有些慶幸生在了對的年代。
「那如何才能化解?總不可能一輩子蒙受冤屈吧?」
陳星河替許清宵問道。
「為師就是在思考如何化解。」
「不過剛才想到了化解的辦法。」
周凌如此說道,引來許清宵注意。
「想要化解,其實辦法無非兩個。」
「其一,清宵這次參加府試中舉,有功名在身,除非是府君出手,否則的話,任憑程立東如何懷疑,拿不出絕對性的證據,也不敢動彈清宵。」
「其二,請一位六品的正儒,凝聚浩然正氣,睜開儒道法眼,鑒別魔性,若無魔性,就算是府君出手也不行,但想請一位六品正儒幫忙很難。」
「整個南豫府就一位正儒,而且目前並不在南豫府內,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為師一定會出面,想盡辦法找到這位正儒,請他為清宵證白。」
周凌說出兩個解決辦法。
而這兩個辦法說出之後,無論是許清宵還是陳星河都覺得有些難度。
中府試。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許清宵連書都沒有讀多少,參加一次府試怎可能直接中舉?
至於請正儒來也有些牽強,六品正儒是什麼概念?走到哪裡都是人上人,各地讀書人都要參拜的存在。
在往上一品,就是大儒啊,名揚一國的存在。
一個六品正儒,可能連府君都請不來,周凌雖是讀書人,有一定人脈,可請一位正儒來幫忙,牽強的很。
但無論如何,至少還是有辦法的,不至於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異術如此害人,為何不焚燒毀之?」
「弄得人心惶惶。」
陳星河出聲,略顯得好奇,覺得這種東西這麼害人,為什麼不燒毀得了。
「異術如洪水,堵不如疏,焚燒之法,也存在許多麻煩,復刻抄錄難以解決,再者燒毀一卷異術,並不代表這是孤本。」
「大魏王朝收集異術,會讓儒道大家去研究,從而想出克制之法,並且若是有人修鍊其異術,也好分辨出來,單純的燒毀並不能解決根源麻煩。」
周凌給予回答。
但說完這句話,他看向許清宵道。
「清宵,你莫要有什麼負擔,總而言之,若是你真沒修鍊過異術,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是遇到麻煩,為師想盡辦法也會幫你渡過難關。」
周凌神色篤定。
聲音說完,許清宵點了點頭,但心情莫名有些異樣。
因為他修鍊過異術。
可這番話他說不出口,並不是害怕周凌會舉發自己,而是許清宵擔心將周凌與陳星河牽扯進來。
「行了,先吃飯吧,清宵,這幾日你好好讀書,莫要亂了神。」
見許清宵只是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周凌開口,讓兩人不要在想些什麼,先吃飯再說吧。
許清宵沒有多說,低頭吃飯。
子時。
大夜彌天,月明星稀。
書房內。
許清宵緩緩將筆放下,白紙上已經落滿數百字,字體工整,簡而乾淨。
可許清宵的心,卻一直沒有平復下來。
他已經練字一個時辰了。
可越練,字越亂。
心不靜,字不平。
放下手中毛筆,許清宵站起身來,透過窗戶看著黑穹明月。
心情莫名複雜。
晚飯過後,許清宵心情一直靜不下來。
尤其是得知修行異術者,株連九族就更加靜不下心了。
曾經一直以為,修行異術無非是自己倒霉,可今日才明白朝廷對異術到底有多嚴厲。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被發現修鍊異術,豈不是牽連到了周凌,甚至包括陳星河。
周凌為自己先生,盡心儘力,也沒有嫌棄,可若是自己坑害了他,這道坎許清宵內心過不去。
是夜。
許清宵沉默了許久,他腦海當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他想要離開。
自己一個人前往南豫府。
甚至他想要逃離南豫府,這樣一來即便當真被發現了,也與周凌無關。
沒有正式拜過師,算不上師父,可若是拿著師父的舉薦信去參加府試,這層關係就定下來了。
也就在許清宵思前想後之時,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是周凌。
他提著一盞油燈走了進來。
「先生。」
許清宵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個時辰周凌還沒入睡。
「清宵。」
「時辰不早了,要休息了。」
周凌開口,他提醒許清宵休息。
「哦。」
許清宵點了點頭,只是想了想,他微微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時,周凌的聲音再次響起。
「清宵,我今日見你有些心事,為師雖然不懂,但也能猜到一些。」
「不過,你聽為師先說。」
「聖人言,差而不教,非師也,慧而不教,自學也。」
「這天底下沒有好與壞之分,一切遵循本心,為師看的出,你是一塊璞玉,雖你我只有數十日的交集。」
「但為師不會看錯人,你心腸極好,懂得是非,善明辨惡,無論發生了什麼,為師都相信你,也明白你有苦衷。」
「你莫要擔心什麼,好好讀書,但一定要勿忘本心之善。」
「為師來找你,一是醒你早些休息,二是來為你賜字,你願意否?」
周凌一番話讓許清宵有些發愣。
顯然,周凌察覺到了什麼。
是啊,許清宵今日的表現,的確有些古怪,周凌教書這麼多年,察言觀色自然熟練,活了這麼多年,也不是傻子,隱約猜到了一些。
但讓許清宵發愣的是。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凌還願收自己為徒,並且以聖言教誨自己。
讓許清宵著實感動。
足足過了半響。
許清宵回過神來,他看著周凌,隨後緩緩跪拜在地。
「學生許清宵,請先生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