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霜打的茄子
他們停在一處中式雕花的衣櫃旁,南雲起像是邀功一般,慫恿她打開來看看。
九月在這種時候向來不會害羞,大大方方一扇扇打開,呼吸瞬間凝滯。
這是衣櫃嗎?這TM是個服裝店吧!
各種旗袍,長的短的、花的素的、紅的綠的,簡直可以算是品類俱全。一麵牆的衣櫃,足有上百件旗袍,任君選擇。
還有兩扇門裏放著這個時代最流行的蓬蓬裙,那做工,絕不是現代社會成批量製作能比的好嗎。
“阿全!”南雲起突然對著門外喚了一聲。
隻見同樣身著軍裝的少年小跑著過來,立刻敬禮喊“到”。
“那件白狐大衣呢?”
“稟少帥,梅先生前些日子命屬下送給了太太。”
南雲起看向她,似是尋求真偽。那件白狐大衣可是臻品,他上山剿匪的時候,端了一窩占山為王的胡子,在他們大當家的寶庫裏搜羅出來的,那糙漢子為了護這件白狐大衣,硬是不肯歸降,拚著命的把身邊的小嘍嘍往少帥身邊扔,自己連滾帶爬的要去拿,結果被身後看不慣的兄弟開槍打死了。
剩下的人,手上沾著血殺過人的,都被遊街示眾,然後槍斃。還有一些虛張聲勢,純粹湊個場麵的,歸順了少帥的軍隊。
那件稀世的白狐大衣,也就落在少帥手裏,轉身就送給了梅九。此刻他是真想問問這女人,對他送的東西有那麽厭惡嗎?
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聽見女人利落的聲音:“給我拿回來!”
阿全也愣了,這東西送出去的時候,怎麽說都好聽,往回要的話,該咋說?一邊是少帥心尖上的人,一邊是府裏的太太,得罪誰都不行啊。
“算了!我親自去拿!她住哪兒?”
“太太……住……住在別院。”
“我怎麽知道別院是哪兒,你帶我去。”
“好的,梅先生!”
南雲起心裏炸成花了,就眼前這一幕還說什麽,什麽都不用說,屁顛屁顛的就要跟在梅九身後一起走。
“你回去!女人家掙東西,別跟著湊熱鬧!”梅九撂下一句話,一撩大褂下擺,揚長而去。
剩下南雲起呆愣在此:阿九不是和邱萍之最為親近嗎,這撞了頭,好像全都不一樣了……
*
別院不遠,就在梅苑相對的位置,兩個院子中間隔了正堂和書房,所以走過去的時候,繞了不少小道。
阿全把梅九帶到邱萍之的房門前,可憐巴巴地用眼神請示,直到梅九纖手一揮,便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咚咚咚,規律的三聲敲門聲。
邱萍之的丫鬟開門一看是梅九,趕緊悄聲懟到她耳邊:“梅先生,您可來啦,主子正在生氣呢,我都挨了半天訓啦,你快勸勸吧。”
“你叫啥名?”
小丫鬟雖然有些奇怪這個問題,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我叫小翠啊,您不記得了?”
“以後記得了,我去看看她。”
“您快進,快進。”
小翠一見梅九走進去,閃身就退了出來,還不忘關緊房門,心中暗想道: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梅九看這屋子就知道邱萍之不受寵,中規中矩的家具和擺設,該有的點綴都透著年代滄桑,哪兒像個二十啷當歲的小姑娘啊,說是給八十老太爺住的都不為過。
邱萍之半躺在床上,背朝著來人,以為是小翠,粗聲粗氣的問了句:“哪個不開眼的來敲門?”
“你姐姐我啊!”梅九戲謔的口氣回答。
床上的人立馬翻身下來,眼神半是可憐,半帶著埋怨的開口:“姐姐,你不是最討厭少帥了嗎,咱們這樣一冷一熱配合好幾年了,眼下我就快把他拿下了,你怎麽突然又要嫁他了啊?”
梅九心裏慢慢捋順,瞬間通透,看來邱萍之這朵白蓮花,沒少在中間耍壞使勁,得想辦法弄清她是什麽套路,省得今後給自己身邊埋顆雷都不知道。
“咳咳……內個萍兒啊,我之前不小心撞到頭,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我還以為我挺喜歡少帥的,怎麽,不是這樣嗎?”
邱萍之立馬上了套,忙拽著梅九的袖子說道:“當然不是啦,你和邱……你可是有心上人的,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你倆可好了,後來少帥看上你,就把你那個心上人害死了,你被逼無奈,這才讓我替你嫁進來的。”
“哦?是嗎?”梅九覺得這台詞眼熟。
“是啊,姐姐,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嗯嗯嗯,不記得了!”
“那現在……”
“你放心!我親自來收拾他,花光他的錢,敗了他的家,最後快刀慢磨,搞他個內啥人亡!”
梅九說的齜牙咧嘴,看著還真以為這人恨的牙癢癢,要是仔細琢磨她說的話,就能看出貓膩了。
可惜邱萍之此刻哪顧得上字字推敲啊,恨不得少帥一字不漏的聽見,對這個梅九失望透頂,趕出府去,那她的機會就來了。
兩人不知,這話還真被南雲起聽去了,他是擔心姐妹倆因為一件衣服不開心,想著來說一聲算了的,隻要知道梅九心裏在乎他送的東西就成,哪知趕得那麽巧,一來還沒敲門,就聽到梅九的最後一句話。
人前狠厲,槍下染血無數的悍將少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從裏到外都蔫了。
他特意放輕了腳步離開,好像以為隻要沒被發現,就能裝作不知道,也就錯過了屋裏接下來的對話。
“姐姐,萍兒還可以像過去一樣幫你的。”邱萍之回過味來,壓著氣說道。
“不用不用,戲班子我也不去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可是姐姐……”
“哎對了,我是來拿衣服的。”
“什麽衣服?”
“前幾天給你的那件白狐大衣,給我!”
“那……那不是送給我了嗎?”
“送給你就不興要回來了?我現在要女裝了,那衣服用得上。”
“……好!萍兒這就去給姐姐拿來。”
邱萍之的後槽牙又一次忙碌了起來,上下左右,前前後後,摩擦!摩擦!
喚了幾聲小翠,沒人應聲,硬是把唱戲的嗓子吊起來叫,聽的梅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