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小黑屋
陸寶生扔下槍奪路而走,出門時將院中的荷花缸推倒,巨大的破裂聲引來一隻黑貓,將荷花缸中的金魚叼走不見。
陸定海安撫商玉先回屋,又支開了王康禮,帶著九妹走去後院某個房間。
陸家房間多,算上傭人住的,足有三十餘間,這一間房位於最不起眼的角落,看上去年久失修,破敗不堪。
“二叔,我沒有殺姨媽他們。”
“他們並非你親手所殺,卻是因你而死。”
“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定海打開那間房,裏麵一片漆黑,他步伐緩慢地走進去,拿出火柴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九妹,你還記得這裏嗎?”
女人搖搖頭,實在想不起來這猶如山野一般的屋子。
“你是在這裏長大的。”
她驚訝:“這裏?怎麽可能?我是陸家的大小姐啊。”
陸定海歎息一聲,將陸家不可告人的秘密娓娓道來。
原來,陸定川並不是隻有一個女兒,在許多年前,還有一個兒子,叫陸九華。
陸九華是私生子,七歲時被陸定川帶回來,意為培養成陸家的接班人。
這個孩子的出現令當家主母吳曼秋無比憎惡,便唆使當時隻有八歲的女兒虐待他。
不久之後的一天,陸定川經商回來,見到的便是兒子的屍體,震怒追問之下才得知,是親生女兒將兒子關進這間小屋,活活餓死。
那時的吳曼秋用回娘家的借口,將責任全部推給不懂事的九妹,致使堂堂陸家大小姐被父親厭惡,住進了這裏,為自己的行為贖罪。
年紀小加上環境差,隨著年齡的增長,陸九妹的天真可愛悉數散盡,變成性格陰沉、處事狠毒的女孩。
直到她二十歲那年,陸定川突發中風,陸家麵臨著失控的局麵,這才把養在小黑屋的她推上台麵,呈現於世人眼前。
事情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受控製的。
陸家大小姐性格狠厲,對待生意夥伴極盡苛刻,對待家人也從無半點親情,一時之間,整個上海灘都等著看陸家如何倒台。
於是,陸定海和吳曼秋娘家連手,從幾乎變態的九妹手中奪了大權,挽回頹勢。
也正是這次奪權,令九妹心裏更加陰暗,甚至給陸定川的藥裏麵摻雜大煙,將親生父親搞成如今這副模樣。
家裏人都想把她趕出去,是陸定海心軟,相信了她幫陸家找生意的措辭,硬要將人留下來。
豈知這一留,留下了禍根。
人前風光的陸家大小姐自甘墮落,成為混跡男人堆的交際花,四處尋找幫自己中飽私囊的合作夥伴,更曾放出話來,誰願與她做生意,她便與誰秉燭夜談。
陸家人皆知,她的目的不是想要掌控陸家,而是想要毀了陸家,毀了所有人。
說到這裏,陸定海老淚縱橫,對眼前的親侄女又憐又恨,想動手掌摑又舍不得。
追究一切起因,隻是因為吳曼秋的嫉恨之心。
九妹變成這個樣子,人人見憐,又人人憎惡。
聽完整個故事的女人無比震驚,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自己也有參與其中,萬萬沒想到會是這般緣由。
忽然想起,每次穿越都是身體原主已死之時,為何這次會在醉酒後?她後背覺得發涼,忍不住問出:
“二叔,我失憶之前的那場醉酒也不是偶然吧?”
“那是你媽知道你到處找幫手想要整垮陸家,在晚餐裏下了毒,她說,她要彌補自己的過錯。我們知道後用土法子給你洗胃,這才保下你一命。”
“原來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我……”
屋裏的油燈明明滅滅,仿佛也在指責她,這一場所謂的“真相”太突然,突然到令她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說為財害人,還算情有可原,那麽弑父殺母呢?誰又能原諒?
轉念一想,這一切有悖人倫道德的事都是原主所做,她借用著這幅身體,應該要盡力彌補,而不是在此自責愧疚。
敲定主意,女人拍桌而起,朝對麵的人說:“二叔,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陸九曼了,請你相信我一次,我會把爸治好,也會把陸家的錢找回來,重振陸家輝煌!”
豈料陸定海搖搖頭,並沒有對這一承諾當真:“九妹,上一次你要被趕出去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我信了,結果賠上了三條人命。曼春是你姨媽,對你比對親生女兒還好;維安是你姨夫,幫你做了多少假賬轉移錢款;還有秋淩,她隻是想你回來救救殘破的陸家……如今都沒了……”
是啊,陸定海說得沒錯,三條人命,雖不是她親手所殺,卻是因她而死。
“二叔,姨媽他們怎麽死的?”她悲徹地問。
“有人潛進來殺了秋淩和維安,你姨媽當場嘔出一灘血,氣血攻心,含恨而終。”
“二叔,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找人潛進來殺人,真的不是我!”
陸定海抬起猩紅的雙眸,一字一句回答:“曼春臨死前說,凶手是個左手拿槍的人,難道不是你苦心追求的衛宗南?”
這一問,讓她啞口無言。
如果真是衛宗南,倒是解釋了他這音訊全無的兩個月。
她不敢斷言說是與不是,隻想盡快找到衛宗南當麵詢問,倘若他說沒有,她便相信沒有。
辯解的話還沒講出口,陸定海長歎一聲,蒼老的嗓音徐徐說出:“你想要什麽就拿走吧,家主也好,生意也好,這宅子也罷,我老了,隻求尋處地界安享晚年。你若不願,我和寶生明日即走,不再礙你眼了……”
“不!二叔,你安心住在這兒,這件事還有很多疑問我沒解開,你等我再查查,好嗎?”
“何必再追究呢。”
“再信我一次!”
“唉……”
一聲哀歎,表明眼前的陸定海有多無奈,也為這次談話拉下帷幕。
從小屋裏出來已經是深夜,王康禮不敢一個人待在有牌位的屋子裏,坐在花園石凳上幹等。
九妹朝他走去,聲音刻意放穩。
“康禮,我們回去吧,二叔已經休息了。”
“怎麽樣?二叔有沒有說什麽?”
“你今天好奇怪啊,二叔應該跟我說什麽?”
“沒……沒事,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