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治療
她記得陸定海說過的大煙社交,找了許多大戶人家,人脈托人脈,關係找關係,終於在一個落魄的少爺手裏買到。
可惜身上的錢太少,傾其所有隻換得一小盒。
林萍趕忙走來扶她,邊走邊說:“陸小姐,人醒了。”
話音未落,女人提起裙擺朝屋裏跑,欣喜又急切。
開門,相見,四目相對。
眼淚仿佛不受控製,一瞬間決堤崩潰。
“小九……”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
“小九……”
“別叫、別叫了。”她深吸一口氣,換上笑臉問道:“是不是餓了?我們馬上吃飯。”
那大夫說過,他隻有餓極了才會醒來。
一碗清粥下肚,男人似乎又有些昏昏欲睡,強撐著精力看她,不一會兒,終是抵不過昏沉,再次睡了過去。
九妹沒有生氣,知道這是他體內的細菌在作祟,想著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
辦法還沒想出來,外界開始謠傳她尋找大煙的景象,說堂堂第一才女染上煙癮,四處求購大煙,給文人雅士臉上抹黑。
謠傳愈演愈烈,所有人都在罵她、鄙視她,剝奪她頭上的各種名譽,批判她曾經說過的女權主義。
一時間,整個世界充滿惡意,充滿嘲笑。
但是也有一個好處,那些賣大煙的暗門主動找來,揚言有錢便有貨,貨源充足。
衛宗南第二次醒來時,說出了埋藏金條的地方,九妹寫信讓衛昭過來一趟,無償捐給紅軍一箱,剩下的一箱留著買“藥”。
有了那些“藥”的幫助,衛宗南果然慢慢離開藥桶,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少,可是那玩意會上癮,煙癮越來越大,幾乎每天都要吸食。
眼看著男人的身形日漸消瘦,九妹心疼不已,一直想辦法用其它藥物代替,終於在一次沒有給他大煙時發現了端倪。
原來,大煙的作用不是為他解毒,而是鎮痛,細菌感染引起的全身潰爛之痛。
換言之,如果有辦法阻止細菌感染,那麽疼痛會慢慢減輕,直至不再需要大煙的幫助。
她想起獅子狗南風感染細小時,西醫的抗生素非常有效,立刻寫信給遠在英國的衛清芸,請她參考這一想法的可行性。
回信內容可喜,衛清芸說,她老師的實驗室有幾種抗生素藥效非常強,或許可以消滅鬼子研究的細菌,而且老師對衛宗南的情況很感興趣,答應會盡快趕到國內為其治療。
果然,半個月之後,那位和藹的英國教授親自來到北平,為衛宗南進行治療。
過程非常痛苦,抗生素和細菌如同一場大戰,在男人本就虛弱的身體裏拚命廝殺,大煙的鎮痛效果幾乎沒有,他隻能用意誌力硬抗。
一劑又一劑西藥打進身體,再加上藥堂老板的中藥藥浴,衛宗南總算扛過這一關,潰爛的膿瘡漸漸好轉。
英國教授不能在北平久留,留下許多抗生素交給九妹,答應會找機會再來,臨走時,帶走了一些細菌樣本回國研究。
這一年深冬,衛宗南終於恢複精神,徹底擺脫了疼痛,隻是全身長過膿瘡的地方留下疤痕,深淺不一,難以祛除。
女人窩在他懷裏,輕輕撫摸那些疤痕,慶幸劫後餘生。
“阿南,為什麽躲在藥堂裏不讓我知道?”
“我全身都是毒,凡是碰過傷口的人都被感染了,我不能讓你陷入危險。”
“如果再也見不到了呢?”
“大哥大嫂會護你周全。”
“大豬蹄子……”
自此開始,衛宗南以翁平南的名字重新出現在人前,半邊麵具換成了整張,單單露出一雙眼睛。
他與衛昭一樣,加入了紅軍,隻是礙於身體原因不能再上戰場,留在北平充當眼線探子。
為了掩飾身份,九妹開始教他畫畫寫字,未曾想這家夥不懂詩書文學,卻對畫畫很有天賦,無論是國畫還是西方油畫,練上一段日子便能畫的惟妙惟肖,拿去文人圈欣賞,倒真有人願意出錢購買,讚賞有加。
年複一年,衛宗南的收入足以養家糊口。
他們決定結婚,在院中的古樹下拜天地,林萍是證婚人。
這一夜,是重逢後的第一夜。
你之於我,我之於你,難舍難分。
他說:現在這樣的我,委屈你了。
她說:答應我,我沒死之前,你也要活著。
從穿越過來到現在七年多了,按照以往的規律,不知哪一天便會回去,她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回去後他會難過。
寫了很多思念安慰之詞,厚厚一遝劄記,希望他不會太難過。
果然,某一天醒來,眼前的一切變了模樣,她回到了現代小公寓……
看了看時間,跟之前一樣,隻過了一個多小時,唯一的區別是這一次回來,她躺在床上,不是趴在化妝鏡前。
廚房傳來響聲,尋聲而去,看到一抹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她忍不住喚了一個名字——阿南。
背影轉過來,顯露出南風的臉,與衛宗南如此相似的臉。
“睡醒了?是不是直播太累了?”南風問。
“不……不是,你沒有睡嗎?”
男人搖搖頭,寵溺地走過來吻她,邊吻邊說:“想我陪你一起睡嗎?”
九月蒙了,試探性地說出一句“獅子狗”,仔細觀察南風的反應。
沒反應?
她又叫了一聲:“衛宗南?”
南風終於停下索吻,不解問道:“什麽?什麽南?”
“沒、沒事,想起一個影視人物而已。”
“我煮了麵,要不要來點?”
女人點點頭,轉身先去衛生間卸妝。
鏡子裏的臉還是陸九妹的模樣,她有些舍不得洗掉這個妝容,一部分思緒還停留在滿身傷痕的男人身上。
為什麽是這個結局?
為什麽每次動心都是這個結局?
難道不能有一次安穩幸福的生活嗎?
忽然,一串陌生的手機鈴聲響起,南風接起來說了些什麽,隨後快步走到女人身後擁著她。
“九月,我去一趟公司,今晚加班,”他吻了吻女人的脖頸,拿出一把鑰匙:“這是對麵的鑰匙,交給你。”
鏡子裏的兩張臉距離如此之近,一個是民國風的楊柳細眉,一個是現代派的英挺之貌。
風格很不搭,站在一起卻很好看。
無可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