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0章 語重心長
張清揚盯著鄧志飛的眼睛,伸手輕輕拭去他的眼淚,說:「鄧書記,大家都很關心你,希望你儘快的好轉起來,我們都等著你回來工作,雙林省離不開你啊!」
「唔……不……」鄧志飛似乎是搖了下頭,看向兩人艱難地說:「不……不成了,唔……唔不幹,找……找人替……替唔工作……」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他卻說了很久。馬中華同張清揚聽明白了,他是說自己的身體不行了,快點找人接替他的工作吧。
「老鄧,這些事你都不要急,這是組織上要考慮的事,你好好休息。」馬中華握著他的手用力抖了抖,心情也很低落。看到昔日的同盟者變成這個樣子,又怎麼不會觸景生情。
張清揚也拉住了鄧志飛的手,說:「老鄧啊,我們都相信你是一個堅強的人,一定會恢復的,你自己也要有信心!」
「唔……射射……」鄧志飛想說的是謝謝,簡單的兩個字,包含了他對張清揚複雜的情感,眼淚再次溢了出來。
張清揚又伸出手擦乾他的淚水。
馬中華看向鄧志飛的老伴,拿出一個信封交到他的手上,說:「弟妹,不要推辭,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張清揚也如法炮製,鄧志飛的老伴除了哭還是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馬中華同張清揚一同走出病房,張清揚突然停下了腳步,彷彿一絲力氣也沒有似的,低沉地說道:「人這一輩子,到底為了什麼?」
馬中華很意外地看向張清揚,說:「這話可不像你說的!」
張清揚懂得馬中華的意思,苦笑道:「是啊,又有誰能真正了解另外一個人呢,您說是不是?」
「這個……」馬中華更加的意味了,點頭道:「你說得對。」
「或許……或許有人以為我盼望見到這樣的場景,」張清揚看向馬中華,一字一句地說:「自從我來到雙林省之後,老鄧是給我製造了很多麻煩,我們的很多意見也存在矛盾,但這是出於工作,出於意見的分歧,我和他個人之間……又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馬中華盯著張清揚,一言不發,到沒想到他突然對自己敞開胸懷。
張清揚接著說道:「是,我承認,在工作上我很反感他的一些做法,但這隻限於工作,說到底,我……只是想做點事情,沒有任何的目的。有人說我要把他擠走,擠走他又有什麼用?難道新來的省委副書記就一定和我的觀點一致?我們的幹部啊,太喜歡捕風捉影了!」
馬中華明白了,張清揚的自白看似在說鄧志飛,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他話中的含意很好理解,這令他有些動容。是啊,大家不都是為了工作,為了做點事情嗎?自己和張清揚之間,又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馬中華轉而一想,如果張清揚想用這個機會,這種方式向自己示好,希望自己今後支持他的工作,未免有些小兒科了。無論怎麼樣,有些東西是早已經確立的,他們永遠不會站立在一起。
「省長說得是啊,我們大家……都是為了做點事情。」馬中華點點頭,「走吧,我們也應該回去休息了。」
張清揚沒有理會他的話,接著說道:「馬書記,您也要注意身體。」
「呃……當然。」馬中華聽到張清揚的關心,差點發火。在這種時刻,這小子說出這種話,到底是何意思?馬中華到是沒想到張清揚陰起來,比那些老傢伙還有狡猾,甚至可恨!
張清揚走在馬中華背後,心中冷冷一笑,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心境會轉變這麼快。他之前的那席話確實是肺腑之言,可馬中華並不感冒。張清揚在氣憤之餘,這才說出了那句關心的話,但這句關心就像咒語一樣刺激到了馬中華。回去的時候,兩人沒有走到一起,馬中華的父母一直住在京城,他是個大孝子,直接趕去看望父母了。他這麼做,也許是故意不想同張清揚在一起。
……
張清揚沒有想到,他回到酒店后,意外地碰到了兩個散步的女幹部,她們是王雲杉同郝楠楠。看起來,這兩個女人還交談得不錯。張清揚剛剛下了車,就看到她們兩人行走在樹影下,顯得孤單和寂莫。
兩人也看到了張清揚,只好漫步走過來。
「省長,這麼晚了,您去哪了?」
「這麼晚了,你們不是還在散步?」張清揚長嘆一聲,「我去看了眼鄧書記。」
「鄧書記……情況如何?」王雲杉問道。
「不是很好,但以這個病而言,恢復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哦……」兩個女人答應一聲,心情都很沉重,誰也沒有想到鄧志飛說倒下就倒下了,而且還是這種病。
「你們……在談什麼?」張清揚之前可沒想到她們倆個能談到一起。
「閑聊,沒什麼。」王雲杉看了眼郝楠楠,臉色有些紅,其實她在這之前,也沒想到自己能和郝楠楠聊得如此投機。她一直都把郝楠楠當成風騷女幹部的典型。
「那你們繼續。」張清揚轉身,可他剛要邁步,懷中的手機又響了。
接下來的這個電話,差點嚇得張清揚癱軟在地上,幸虧有郝楠楠和王雲杉將他急時的扶住。兩人都驚奇的發現,省長剛剛接聽電話,便臉色蒼白,身體向一旁倒去。張清揚扶著兩人站了好一會兒,大腦才有點清醒過來。
這個電話,又讓張清揚馬上趕去了比401更加高級的中央醫院。
劉老在晚飯過後,在涵涵的陪同下到院里散步,突然感覺到呼吸困難,心絞痛的老毛病發作了。病症來得很快,當他感覺到身體不舒服時,就幾乎沒有了邁步的力氣。幸好涵涵發現的急時,他雖然什麼也不懂,但第一時間扶著太爺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後喊來了劉老的保健醫生。醫生聞訊趕來時,劉老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抖。大家飛快地將老爺子送到醫院,經專家初步判斷為輕微的心肌梗死,要不是發現急時,或者身邊沒有人的話,劉老這次……
醫生說,多虧涵涵一直陪在老爺子的身邊,不斷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如果劉老過早的陷入昏迷,那麼是很難搶救過來的。涵涵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必須讓太爺爺的大腦保持清醒,所以說了一大堆平時很少說的「心事」,這些事情很好地調動起老爺子的神精中栓,也就初步保持了他大腦的清醒。另外,涵涵在照顧老爺子的同時急時叫來了醫生,這又為老爺子的病情多了一份保障。
張清揚的路程較遠,是最後一個趕到和諧醫院三樓高幹病房的。醫院的三樓守衛森嚴,此時布屬在這裡的兵力,就是拉來一個連的野戰軍,短時間內都難以攻下。張清揚通過關口,遠遠就看到了劉家的其它子女。母親張麗回頭瞧見兒子,首先迎了過來。
「媽,情況怎麼樣?」張清揚來不及客套,焦急地問道。
「專家正在治療,幸虧發現得急時,應該能挺過去。」張麗小聲說著。
「治療?」張清揚愣了一下,這個措詞有點奇怪。一般情況,都只會說急救、搶救,而張麗卻有意說成了「治療」,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張麗見到張清揚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把他拉到一邊說:「剛才你爸和你大伯同主治專家聊了聊,表明情況還沒到急救的時候,一會兒有人過來……統一口徑,就這麼說。」
張清揚點點頭,他完全明白了,他本以為自己通過這十多年的磨礪,已經變得「老謀深算」,但是同父親和大伯相比,確實還差了一個火候,他眼中的政治還是有些低級。劉氏兄弟在老爺子重病的緊要關頭,還能想到這一點,這表明他們的思想已經完全融入了政治,或者說這就是政治大腦。
治療與急救,看似是一個意思,但其實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特別是在政治人物的眼中。很明顯,劉遠山兄弟不希望老爺子被「急救」,如果劉老被「急救」,那將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從上到下,全國各路政治體系也許都要針對劉老的「急救」,內部召開會議,研究對策,無論是敵是友,他們研究的東西自然對劉系不利。像劉老這樣的人物生病入院,黨和國家領導人是肯定趕過來看望的,劉遠山兄弟二人在他們來之前,將劉老的病情統一口徑,這確實是一個正確高明的做法。
急救表明人已經不行了,正徘徊在死亡的邊緣;但治療效果就好多了,表明沒有任何的危險,就像感冒發燒一樣,簡單治療也就可以了。這種說法,會必免很多不利的傳聞,對劉系拖延時間很有利。今年秋季是黨的換屆年,如果劉老在此刻身體狀況出現危險,那麼劉系的未來將難以預料。確切地說,在劉系第二代沒有完全掌權前,還要依靠老爺子的威望支撐著整個派系。
張清揚邊走邊想,已經來到了父親的身邊,對於劉老此刻的病情到底如何,他仍然沒有底。涵涵也站在劉遠山的旁邊,看到爸爸過來,很懂事地走過來,拉著他的衣角說:「爸爸,太爺爺沒事,他說心口疼,我就叫人把他送來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