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庵堂

  不多時，靜心到了。


  她年紀較靜儀輕一些，大約三十多歲，但整個人縮肩耷背，步履蹣跚，瞧起來倒比靜儀還要老態。


  待人走近，李昇瞧見她相貌，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由一驚。


  那名喚靜心的尼僧麵色黑黃，臉上斑斑結結，虯結的傷疤直延伸到下巴，像是燒傷，又似被什麽鈍器頻繁傷過，舊傷未愈，新傷疊加，年深日久，結成片片膿瘡暗痂，層層疊疊，煞是嚇人。


  難怪她性情孤僻不願見人，任誰容貌毀朽如一棵老樁，都不願見人的吧。


  李昇輕咳了下，拿出方才找到的記錄，問道：“龍珠、雪蓮、綠枝子這幾味材料是否廚房取用？”


  靜心半點沒反駁，古井無波般點點頭，聲音沙啞如炭，道：“是。”


  “這幾味藥取來何用？”李昇接著問。


  靜心道：“貧尼身有舊傷，這幾味藥對症，能治貧尼傷痛，因此拖了采買的師姐買來。”


  靜心聲音嘶啞難聽，態度冷淡，說話時眉目低垂，微微俯首，露出樸素灰衣下的一截頸子。


  她脖頸修長勻淨，柔白的耳垂上有兩個小眼兒，李昇瞧著，心裏一動，拱手道：“多謝師父配合，之後許還有事情需詳問師父，叨擾了。”


  靜心回了一禮，轉身離去。


  李昇瞧她背影，隻見她雖然行動時蹋肩駝背，狀如老嫗，可姿態極不自然，心中存了疑惑，再看她一跛一跛的腳，都覺十分刻意。


  待靜心走遠，李昇問靜儀道：“不知靜心師父何時入的佛門？”


  靜儀道：“大約五年前。”


  李昇道：“靜心師父的容貌，是入門時便已毀去？”


  靜儀聞言慈悲念了句佛，道：“是，靜心師妹投身深木庵時，已是一身傷病，虧得師尊多年研究，為她調理治傷，這才慢慢好起來。”


  李昇這一輩子，辦過的案子不知凡幾，多少撲朔迷離的大案從他手裏經過，這樣的小案子自是信手拈來。


  問到這裏，他心中已對事情有了一個大略的描畫，不過具體細節，還需更多證據，才能敲定。


  不多時，李晟的手下蔣承拿了一打兒紙頁進來，李昇對他頷首，讓他照實說。


  蔣承道：“工部尚書府長期在深木庵定素齋，至今已有一年多了。”


  聞言，靜儀蒼老的眼珠微微顫動，雙手不住的撚著佛珠。


  李昇起身告辭，對靜儀道：“明日刑部開堂審案，還請二位師父到場，親自為本官解惑！”


  靜儀忽然自椅子上站起身來，神情激動，道：“李大人，這案子並非你想的那樣，靜心她……”


  李昇回身，目光沉著而堅定：“孰是孰非，本官自有判斷，倒是靜儀師父，庵堂本是佛門清淨地，緣何藏汙納垢？”


  靜儀聞言，渾身一震，她頹然後退，雙目失神，整個人頓時像老了十歲。


  工部尚書府，熊傲正鬧得厲害。


  熊夫人今日卯時不到便起來給他煨參湯，熊傲不肯喝，整整一陶罐的參湯被他打翻在床，熊夫人怕他燙著，連忙喚了四五個丫鬟進來服侍兒子換衣裳，換床褥，又是一番折騰。


  經了前日大殿上的事，熊琦嫌丟人，今日告假沒上朝，正在院裏踱步時聽見熊傲動靜，氣的衝進來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