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母子

  勻青和勻臨憂心忡忡，謝時卻很無所謂。


  或許幼年時候他對這個母親還有所期盼，這麽多年過去，那些期盼一次次遭人踐踏，如今泥濘滿身，為人子的那點微末盼望，早就煙消雲散了。


  宮城靜謐，謝時跟隨引路宦官，一路行往劉貴妃的寶慧宮。


  劉貴妃入宮多年，景春帝寵愛不衰，凝香閣裏陳列著種種珍玩玉器、西域至寶，牆麵椒香猶在，當年聖寵，可見一斑。


  謝時到時，劉貴妃正采今春的花瓣染指甲，她素手纖纖，指甲上一點微紅，見謝時到了，微微一笑，眼角隱約可見幾絲皺紋，盡量和藹的對謝時道：“時兒，這麽多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吧？”


  她語氣關心，謝時卻無心配合她演戲，拱手道：“謝貴妃關心，我好得很。”


  劉貴妃聞言，眼角登時濕了。


  她走上前去，握住謝時的手，聲音微顫：“時兒，母親知道這些年你怨恨我，可你哪裏知道這深宮的艱險，若非我當年拚力將你送出宮去，你又如何能活得下來？”


  說著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許是心中累積了太多冤屈，劉貴妃的話如開了閘般的水。


  “當年我娘家勢弱，陛下又過分寵愛於我，宮中妃嬪視我為眼中釘，朝中大臣參我的折子雪片一樣往陛下的案上送，個個都說我是禍國妖姬……世上哪有母親不疼孩子的，可那時候我若留你在宮中，這一幫豺狼如何能讓我們娘倆活命？”


  劉貴妃說話的時候，謝時靜靜的聽著。


  他有點想問，既然送出宮是無奈之舉，那這麽多年，為何連封信都沒有呢？

  身為貴妃，信都送不出一封去嗎？

  看著劉貴妃朦朧淚眼，謝時唇角動了動，終是沒問出來。


  從前看著勻青那個憨憨抱著母親的來信，笑的嘴咧到耳邊，他還有幾分羨慕，如今這麽多年過去，母親一詞與他而言，比街邊賣包子的還要陌生。


  母子二人在凝香閣說了幾句話，從始至終，謝時都態度冷淡。


  謝時走後，凝香閣的徐嬤嬤走到劉貴妃跟前。


  徐嬤嬤自劉貴妃閨閣時便陪伴在旁，是劉貴妃最寵信的心腹，她一麵拿細絹布為她修飾指甲上的花枝痕跡，一麵寬慰道：“母子這麽多年不見，四皇子生疏一點也是有的，娘娘莫要因此傷心。”


  劉貴妃保養得當的麵孔上淚痕猶在，可臉上的那點關切早已煙消雲散，她冷聲道：“哪有孩子不親娘的，果然是那個人的種，養不熟的白眼狼！”


  一氣之下，將桌上茶盞拂掠到地，上好的瓷器登時變成一地碎片。


  徐嬤嬤連忙跪下，道：“娘娘慎言！”


  劉貴妃撒出這股子窩囊氣，心裏好受了些許：“聽說最近時兒跟蕭家那姑娘走的挺近？”


  徐嬤嬤麵露難色，一會兒道：“聽聞那蕭蘅很有幾分美貌，四皇子畢竟是男人，或許……”


  劉貴妃冷哼一聲，道：“時兒名義上始終是我的兒子，她想攀這門親，休想！”


  眼神一轉，轉瞬間已換了副麵孔，笑笑的對徐嬤嬤道：“快去，按計劃想方設法讓陛下瞧見時兒。”


  她長長歎一口氣，話說的語重心長：“雖然兒子和為娘的不親近，娘總要為兒子多籌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