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撕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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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陽光，溫暖明媚，從窗口灑進來，給人以溫柔的撫慰。
穆輕輕已經在肅親王府住了一個月了。
她的臉色比起來的時候，要好了許多，身體也在悄然發生著改變。
營養跟上了，好像也開始漸漸長肉了。
晏無悔很高興她的變化，忍不住道：“其實你也是個美人胚子呢，隻是從前太瘦了，身體又不好，若是恢複了健康，應該會很美。”
穆輕輕看著晏無悔，其實她想說，晏無悔才是她見過的大美人。
而且是那種溫柔恬靜的美，看著晏無悔，就會忍不住產生想要依賴和親近的衝動。
“我……謝謝，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穆輕輕淚意上湧，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想哭的衝動了。
因為沒有人會憐惜她的淚水，哭隻會讓那些欺負她的人更開心。
晏無悔握著她的手，道：“不必這樣客氣。”
“你對我真的太好了，哪怕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素不相識，來曆不明，對你也不肯說真話的我，實在沒有資格接受您的善意！”穆輕輕哽咽道。
晏無悔道：“我知道，你不是不願意對我說實話，是因為對你而言，那些都是傷口，你說了，便是要撕開自己的傷口給我看，你會疼。”
聽了晏無悔的話，穆輕輕簡直泣不成聲。
她哭到無法說出一句話。
明明是陌生人，卻對她有這樣的善意，可是她的親人呢？卻對她做了那麽殘忍的事情。
這個世界竟如此可笑。
穆輕輕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真誠關心和理解，那種溫暖的感覺，讓她不知所措，誠惶誠恐。
晏無悔忍不住抱了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輕輕？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穆輕輕點頭，還是在哭。
“輕輕，這些年一定過得很痛苦，是不是？可是沒關係了，你現在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你心裏的怨恨很深，我作為一個局外人，很難感同身受，可是我可以理解你，你想報仇，你恨透了那些傷害你和你母親的人，但是我不敢輕易教你毒術。”
穆輕輕已經不止一次提出要跟她學習毒術，每一次晏無悔都婉拒了。
隻有這一次，晏無悔跟她解釋了原因。
一個心理隻有怨恨的人，如果掌握了這種危險的技能，晏無悔無法保證，她會守住底線，不濫用毒術。
“因為毒是很危險的，能致命的。我不鼓勵用毒術來殺人，除非是自身安全受到極大威脅，必須要以此來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但是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會堅持這樣的原則。”
晏無悔真誠地看著穆輕輕。
“我對你的過去知之甚少，隻知道你母親慘遭父親殺害，這其中的曲折，我不清楚，可我知道，必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事情，對你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穆輕輕點頭，努力抑製住眼淚和哽咽，她想對晏無悔說一些話。
可是哭得太厲害，說話反而變得困難。
“你有話要跟我說？”晏無悔問。
穆輕輕點頭，努力擦眼淚。
秋月遞過來帕子給她，穆輕輕捂著嘴，又抽泣了一會兒。
“謝謝！”穆輕輕對秋月道。
秋月隻點點頭，並不說話，安靜地站在一旁陪著。
穆輕輕好容易停下哭泣，對晏無悔道：“我明白，一再強求您教授我毒術，實在是一件很唐突的事情，讓您為難了，實在是我的錯。”
“不，我知道你是因為報仇心切，而你的身體孱弱，沒有別的技能來保護自己，才會想要修習毒術，這可以理解。”晏無悔道。
穆輕輕點頭，道：“是，我太沒用了……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何報仇呢？就連活下來，也是那麽艱難的一件事，報仇對我而言，那麽迫切，卻又遙不可及。”
穆輕輕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絕望。
“十三年前，我也曾有一個幸福的家，那時候母親和父親也似乎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可是後來一個女人來了，她打破了這一切，將我們的幸福狠狠地摔碎了。”
明年那時候才五歲，穆輕輕卻對那段記憶記得非常清晰。
母親的笑容漸漸少了，見到父親的機會也漸漸少了，父親有了一個長相很美的妾室，大家都稱呼她趙姨娘。
趙姨娘雖然是貴妾，可是在穆家的待遇卻不比身為正妻的她母親差，甚至還要更優厚一些。
很快趙姨娘就生下了一對龍鳳胎，父親高興極了，從此對趙姨娘母子三人更是寵得無以複加，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
而她母親卻備受冷落，除了正室的待遇還在，夫妻間的恩情是越發淡薄了。
母親並沒有因此怨恨，反而對趙姨娘很關照，無論有什麽好的，都先給趙姨娘，想要通過賢惠來挽回夫君日益淡漠的感情。
可惜，母親想錯了，她越是忍讓，別人就越是變本加厲欺負她。
穆輕輕的弟弟那年隻有三歲，突然就落水被溺死了。
母親備受打擊，可父親卻並沒有那麽傷心，因為趙姨娘也給他生了兒子。
母親痛不欲生，可穆輕輕還小，她身為人母，如何能棄之不顧？
於是強撐著，繼續操持家事，相夫教子。
弟弟去世的第二年，母親又有了身孕，大夫都說是男胎，這對母親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
母親臉上漸漸有了一些笑容，人也越發溫柔了，常常抱著穆輕輕，告訴她，她們要一起保護弟弟。
也許那時候，母親就已經發現了某種端倪，趙姨娘不是善茬兒。
但是防不勝防，母親被人下了落子藥。
不僅失去了腹中的孩子，還大出血險些丟了性命，要不是宮裏的皇後娘娘派來了太醫，母親也許就撒手人寰了。
母親從此就落下了病根，身體每況愈下，精神更是備受痛苦折磨。
可是父親不僅不關心安慰，反而愈發冷淡，常常冷言冷語傷害母親。
趙姨娘還總帶著一雙龍鳳胎來刺激母親，母親忍辱負重，因為她要保護自己和女兒。
可是依然沒有逃過去，母親忽然中毒了，她發現了一個秘密，穆輕輕當時還小，她並不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麽，但肯定很重大。
母親掌握了這個秘密，她說要去告訴皇後娘娘，因為母親和皇後娘娘是閨中密友。
可父親極力阻攔，於是父親就將母親用被子捂住，活活將母親悶死了。
當時穆輕輕就在窗外，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切，聽到了母親痛苦的聲音，無助地掙紮。
乳母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讓她發出聲音，乳母說，如果被發現，父親也會殺了她。
怎麽會呢？父親怎麽會殺死她呢？她也是父親的骨肉啊。
虎毒不食子，不是麽？
可是穆輕輕錯了，奶娘喝了原本給她準備的湯，然後就死了。
奶娘臨死前告訴她，如果要活下去，就隻有證明她沒有任何威脅，什麽都不知道，是個傻子，忘記了一切，包括母親的慘死。
穆輕輕看著奶娘七竅流血的樣子，知道自己再也不可以天真地以為，虎毒不食子了。
於是她故意撞破了頭，從此在人前，她變成了傻子。
隻會傻笑，不管別人怎麽罵她，打她，她都不哭，反而笑。
她看著趙姨娘得意的笑，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活著也並不容易啊，因為她是傻子，所以大家都可以欺負她，她不會去告狀，不會哭。
那個曾經是她父親的人，看到她就露出無比嫌惡的表情，好像她是什麽髒東西一樣，避之不及。
於是她被關在了後院，像狗一樣被鎖住，沒有自由，沒有食物，偶爾才能得到殘羹冷炙，有時候餓的不行，連蟑螂和老鼠她也會生吃下去。
就算是這樣，趙姨娘也並沒有放過她，時不時讓人來打她一頓，那些明麵上來照顧她的下人，都得了趙姨娘的指使，用盡歹毒的方法來折磨她。
暗無天日的日子，她一過就是十年。
要不是她和太子的婚期將近，太子絕不甘心娶一個傻子回去，便聯合趙姨娘一起，讓人將她丟進大海去，她現在依然在那裏忍受折磨，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秋月聽到這裏，早已哭成了淚人。
晏無悔也是滿臉的眼淚，她緊緊握著穆輕輕的手，身體都在顫抖。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過穆輕輕身上的傷痕，她恐怕難以相信，一個人在自己的家裏，在還有父親的情況下，還能遭受這樣非人的虐待。
穆輕輕反而不哭了，這十年來，她從未對任何人吐露過這些真相。
雲夢的人都以為，穆家大小姐傻了，所以才會被關在家裏，普通女子十二三歲就要開始跟隨家裏的長輩出門參與各種社交活動。
而作為未來太子妃的穆輕輕，卻像狗一樣被關在屋子裏，受盡百般折磨。
而作為她未來夫君的太子，則早就巴不得她死掉，這樣也就不必履行婚約。
終於，他們還是下手了，隻要穆輕輕死了，穆家人都能安心了，太子也能如願取消這一段使他備受恥辱的婚約。
誰會娶一個傻女人當妻子呢？尤其是太子。
嗬嗬……要不是因為太子不想娶她，但因為婚約是先皇後定下的，皇帝對皇後又情深不渝，堅持要太子遵守婚約，而且因為穆輕輕深受先皇後喜愛，穆家也因此獲利匪淺。
皇帝把穆恒當成未來親家看，自然對穆恒非常關照，穆家幾乎已經是除了王族之外，雲夢最有勢力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