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權勢二字
容初又問：“那依你之見，我該娶誰家的姑娘？我快三十歲了，一般待字閨中的女子，最多不過十七八歲，而且一般在及笄之前都已經定親了，難道我要去奪人妻？”
穆輕輕想，她今年也就二十歲，的確沒有婚約，也未曾嫁娶，條件倒是合適。
“可是……可是……我如今官司纏身，太子深恨我，你非得跟我沾染上關係，豈不是公開站到了太子的對立麵？”
穆輕輕覺得容初不該這麽傻。
容初笑了，問：“當皇帝的，最怕什麽，你知道嗎？”
穆輕輕皺眉，有些不明白容初這話的意思。
“皇叔很愛太子，也很愛護我這個侄兒，在私人感情上，這毋庸置疑。可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那必然希望我和太子這兄弟二人能夠相親相愛，恨不得穿一條褲子。可他不隻是父親和叔叔，在這一層身份之前，他首先是一國之君。”
容初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嚴肅，少了平日的不正經，此時看起來更添了幾分英氣。
“坐在皇位上，尤其是到了如今這個年紀，他已經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衰老，而太子如太陽一般，冉冉升起，太子身後聚集了一群人，他們無不希望通過輔佐太子登基，爭一個從龍之功，盼望著太子取代皇上，登上至高無上的皇位。”
容初的聲音也變得沉甸甸的，仿佛說這樣的話，需要耗費很大很大的力氣，以至於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肩膀看起來有些沉重。
“太子還未成年的時候，這種壓力要小很多，而太子已經成年了，皇叔卻在一天天變老，壓力會越來越大，他的恐懼也會越來越深，如果我也站到了太子那一邊，那皇叔就變得孤立無援了，他會怎樣？”
容初其實內心是很柔軟的人。
穆輕輕這一刻有著非常清晰的感受，他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他其實在心疼他的皇叔。
“這些年，我觀察著太子，皇叔對他的一片慈父之心，他卻並未意識到，甚至根本不那麽在乎，他仗著自己是皇叔唯一的兒子，肆意妄為，從前還會裝模作樣，現在越發猖狂，甚至肆無忌憚了。”
要不是這樣，太子根本就不會打雪女的主意。
他要掌控雪女，就是要拔除皇叔手裏最重要的一張牌，讓那隻老虎失去尖銳的牙齒，變成軟弱的老貓，這樣太子便可以取而代之了。
“他已經不耐煩做這個太子了，他背後那些人也不再有耐心等著皇叔一點點老去，他們急了。”
容初看著穆輕輕，接著道：“穆輕輕，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心思摻和進這些政治鬥爭裏，也不想要什麽榮華富貴，對權力和財富都不屑一顧，可你要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你我都無法逃避這場鬥爭。”
穆輕輕沉默地低下頭。
她從前不願意正視的問題，如今已經被容初撕開了最後一層黑紗，赤果果呈現在她麵前，逼著她去麵對。
她想報仇，可從來沒把眼睛看向太子和趙貴妃，更別提太子背後錯綜複雜的世家貴族。
她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她的敵人是穆家，是穆恒和小趙氏，是穆辰和穆仙兒。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造成她和母親悲劇的真正緣由，是“權勢”二字。
因為母親不能給穆家帶來更大的利益，不能讓日漸沒落的穆家有更進一步的輝煌，可趙氏姐妹能，所以穆恒犧牲了她母親。
而她作為母親留下來的骨肉，自然要被劃到“無用”的那一列去，犧牲她，不過是順理成章的選擇。
在權力麵前，親情和夫妻情分，變得微不足道，不堪一擊。
穆恒隻是選擇了權力罷了。
隻要太子登基，穆家就會重新回到權力中心，穆國公的榮耀，將得以延續，穆辰作為太子的近臣和死忠，穆家至少會更上一層。
而穆輕輕能給穆家什麽？
穆柳氏的娘家早已沒落，外祖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家中無人在朝中做官，無權無勢，幫不了穆家。
曾經最大的靠山皇後娘娘，因為無所出，又多病，最終撒手人寰。
落得那樣的下場，看似偶然，實則是必然的。
除非穆恒對權勢沒有欲望，除非他對家族的沒落不曾在意。
可穆恒本就是一個愛麵子，又無比渴望權力的人。
穆輕輕露出一抹苦澀的笑，繼而又覺得豁然開朗一般，釋懷了。
每個人都會麵臨選擇，隻看心中的天平，會傾斜向何處罷了。
“你想……爭那個位置嗎？”穆輕輕有些艱難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容初略帶驚訝，繼而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不想。”
“可如果你不想，父皇隻有一個兒子，誰來繼承？”穆輕輕問。
容初笑道：“晏無悔來了，她會解決這個問題的，皇叔不過才 四十多歲罷了，我雖然無心爭那個位置，但我卻有心要培養和輔佐一個真正能明君。”
穆輕輕也笑了，道：“你的野心也不小了，想當太傅呢！”
“是啊，皇叔那日還問我，要不要當太子太傅，可他忘了，太子已經成年，我已經管不了他了。”容初聳聳肩，無奈地笑。
一個人已經從根底下長歪了，根本扶不正。
可如果是一個新生兒，那便可以好好地為他打下根基，一路保駕護航，確保他健康茁長地成長，也可以確保他根正苗紅，不至於變成歪瓜裂棗。
穆輕輕又問：“你的野心，需要我當你的妻子才能完成嗎？我好像幫不了你什麽。或許還會連累你。”
“為什麽那麽容易就妄自菲薄？穆輕輕，你應該學會看到自己的優勢，單憑你可以讓雪族聖女對你這般信任，就足以證明，你前途無量了。”
容初的話讓穆輕輕略感不自在。
“我從未想過要利用雪女，也沒有想過要掌控雪族。”穆輕輕道。
“不需要你掌控，也不需要你利用，隻要雪女不落在太子手裏，就已經夠了，你沒有害皇叔的心思，雪女跟你再親近，我都不擔心。”容初道。
穆輕輕問：“莫非你擔心我要是嫁給別人，會利用雪女，對付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