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再見段莊主
她腦子裏又盤旋著上一次見到段莊主的事情,她發現自己竟然對他的印象有些模糊,記不清他的臉,隻知道他是個儒雅俊美的中年人。
近鄉情卻,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馬車終於停在了墨梅山莊的門口,那幾個字初見時覺得氣勢恢宏,現在竟仿佛給了她一種無形的壓力。
穆輕輕被常青領入了段莊主住的獨院。
“莊主說,夫人最喜歡梅花,所以墨梅山莊到處都種了梅花,臘梅,紅梅,白梅,墨梅,綠梅……隻要莊主能搜集到的品種,都種了,其實他這麽多年,從未忘記過夫人,也一直在苦苦尋覓,隻是夫人早亡,想查也查不到。”
常青對穆輕輕如是說。
穆輕輕隻是沉默。
常青沒有再多言,指著段莊主的屋子,道:“莊主就在裏麵,公主請吧,小人在門口候著,您要有什麽吩咐,就說一聲。”
如蘭和錫蘭要跟著穆輕輕進去。
常青卻道:“麻煩二位在外候著吧,莊主不喜歡生人進入屋子。”
“不行,我們得跟著公主。”如蘭一口否決。
穆輕輕對如蘭搖頭,道:“我自己進去吧,放心,我有數。”
穆輕輕不是真的毫無防備,而是她如今已有了足夠的自信,哪怕對方埋下了陷阱,她也可以全身而退,更何況暗中還有白馬和花蛇跟著。
常青幫穆輕輕開了門,穆輕輕站在門口,想要進去,抬起腳的一瞬間,又猶豫了。
她進去之後,該說什麽呢?
“是常青嗎?輕輕她是不是不肯來見我?”屋子裏響起了段莊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滄桑。
穆輕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終於下定決心走了進去。
段莊主躺在床榻上,屋子裏有股淡淡的龍涎香,還有未曾散去的藥味。
穆輕輕走到離床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段莊主睜開眼,看到她的那一刻,又驚又喜,掙紮著爬起來。
“你……你來了?”
穆輕輕無法忽略他眼裏的興奮和欣喜,那是下意識的反應,不似作偽。
穆輕輕微微點頭,努力想要從他臉上尋找些什麽,來證明他在說謊。
與此同時,她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兩張臉,本該千差萬別,可她卻發現,她做皺眉這個表情的時候,竟和麵前的中年男人如出一轍,眉眼之間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她越發淩亂了,怎麽會這樣呢?
“咳咳……咳咳……”段莊主咳嗽起來,他覺察到了穆輕輕的目光,帶著探究和疑惑,“是不是常青跟你說了什麽?我已經警告他不許告訴你,這個常青……”
穆輕輕看他咳嗽得滿臉通紅,上前去,搭了一下他的脈。
“輕輕……”段莊主似乎覺得不好意思。
穆輕輕聲音冷冷的,道:“別說話。”
脈象果然亂了,穆輕輕又取出銀針,刺了他的穴,取了一點血,用藥劑試了一下,果然是中毒了。
穆輕輕讓他躺下。
“解毒的藥沒那麽容易配出來,不過好在你的毒不深,暫時沒有性命危險。”穆輕輕淡淡道,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平靜而生疏,仿佛她是個敬業的大夫,對方隻是個普通的病患。
可微微顫抖的手,和不敢與對方接觸的目光,依然出賣了她心裏的慌亂。
段莊主卻一直用一種熱切又充滿歡喜的目光看著她,越發叫穆輕輕無措,甚至想要逃避。
“沒事兒……沒事兒……活了一把年紀了,生死有命。”段莊主微笑著道。
穆輕輕盡量讓自己忽視他的目光,道:“您別誤會,我隻是聽說你為我尋來了解毒的藥引子,我欠你一份人情,此次來救你,也是想要還你罷了。”
話音落,段莊主的眼裏閃過一抹失落。
“哦……可依然要多謝你啊,你你能來,我很高興。”段莊主又恢複了溫柔的笑容,並不介意穆輕輕的冷淡。
穆輕輕很想問出心裏的疑惑,可終究開不了口。
穆輕輕最終沒有說什麽,而是去一旁開始檢測段莊主所中的毒。
那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哪怕她不回頭,也知道段莊主始終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穆輕輕覺得不自在,又不想與他多說什麽。
如果他不主動開口解釋,她也不想問了,他千辛萬苦去黑苗族找了藥引子救她一命,她也救他一次,就算兩清了。
穆輕輕這樣想著,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她喊來如蘭將她攜帶的藥劑給拿過來。
如蘭看她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也放心了不少。
穆輕輕配置了幾種藥,然後送給段莊主服下其中一種。
“我一共配置了三種解毒藥,你先服用這一種,若是效果不好,再用旁的。”穆輕輕囑咐道,“這幾天飲食要注意,排毒的時候可能會有較為明顯的腹瀉症狀,不必緊張,毒素排清之後,就會好了。”
段莊主含笑點頭,道:“好,我記下了。”
“嗯,我還有要事要趕回天都,藥怎麽服用,我會告訴常管事,您多保重。”
穆輕輕放下了配置好的藥劑,禮貌地起身,給段莊主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辭別了。
段莊主激動地爬起來,問:“這就要走了嗎?”
“莊主中的毒並不嚴重,還不到致命的程度,有了這幾味藥下去,必然會痊愈,相信我走了也不會有什麽妨礙。”穆輕輕道。
段莊主忙搖頭,道:“不,我不是想要你留下來給我解毒治病,我隻是……隻是希望你能再多留幾日,我有許多話要跟你說。”
穆輕輕看著他,問:“段莊主是要跟我說什麽?我現在就在這裏聽著。”
段莊主看她態度並不熱絡,眼神難免帶了幾分失落,道:“常青既然已經告訴了你我的身份,你就一點也不想知道,一切是怎麽回事兒嗎?”
“如果莊主願意說,我自然願意聽,如果您不願意說,我也早就過了對任何事情都想追根究底的時候了。”穆輕輕平淡地道,哪怕心裏真的很想知道,也不願意表現出來。
她麵對這個很可能是自己生父的男人,依然想要維護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她需要的從來不是“生父”,而是一份真誠以待的親情。
但她這輩子大概與“親情”二字,並沒有多少緣分,尤其是和父親沒有緣分。
不管是穆恒還是皇帝,他們都有自己的私心,誰也不可能給她一份真摯的父愛。
眼前這個二十多年來,從未出現過的人,難道就能給予她這份愛嗎?
穆輕輕是不抱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