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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7章 調兵銀牌

  白鈺被點了名只好勉為其難,笑道:「青銅器是我的弱項——剛入門的都是如此,比不上各位業內大家。我拋磚引玉先講兩句——青銅器貴在銘文,『婦』字清晰,『好』字模糊,依個人淺見有點不對。青銅器入手,通常左手持器,右手把玩,這樣分析應該位於右側的『婦』字磨損更嚴重些。由此反向分析則有更多疑點,比如內壁!它雖然採用商周時期鑄造青銅器的陶范法,但現代熔模翻砂技術密封性好,圓斝內壁平整光滑;商周時期則因工藝條件差,燒鑄過程中不可避免產生氣泡和鑄疣,內壁應該凹凸不平。綜上所述,我覺得有待斟酌。」


  戴貿江解釋道:「這一點我剛拿到手時也質疑過,藏家說作為朝廷祭祀用的國器,宮廷在細節方面精益求精,內壁早被工匠反覆打磨過,因此不能作為鑒別真偽的依據。」


  「嗯,余先生什麼觀點?」祁琨也不發表意見,繼續點名。


  余先生扶扶眼鏡,溫和地說:「我認為它具備青銅圓斝所有細節特徵,四足呈稜錐尖外撇,象四把倒插的匕首;半月牙形把手符合形制;頸部和腹部裝飾的夔龍紋和獸面紋線條簡潔且威風凜凜,正是當時簡約硬朗的畫風。」


  「一票贊成,一票反對,就等祁部長拍板了。」繆文軍笑道。


  戴貿江道:「我相信余先生更專業。」


  言下之意不信任初出茅廬的白鈺,白鈺也無所謂,本來就抱著學習的態度而來,並非要爭出高低。


  祁琨這才說話,手指在銘文上摸了摸,道:「其實答案就在這兩個字上。」


  「莫非……祁部長認同小白的說法?」繆文軍難以置信問。


  「也不是,」祁琨道,「婦好是商王武丁最有能力、備受寵愛的王后,曾多次率軍隊出征打敗與商朝作對的土方、羌人、巴方等國,是商代第一女將。刻有她名字的銘文,必定是王室級別的祭祀或慶典器具,從器形來講應該方斝才對;既然是青銅圓斝,就不該刻『婦好』。所以啊,小白的結論對,但推理思路錯了。」


  「哦,果然如此,祁部長眼力真是非同一般!」


  白鈺所語倒非完全作偽,確實含有幾分真心欽佩,把歷史、王室規矩、典籍等融為一體並作出綜合分析,要能保持這樣的思維習慣是很不容易的。


  在一片恍然和恭維聲中,祁琨流露出陶陶然的歡欣,古玩收藏本質就是領略智力與學識較量的樂趣。


  第二件古玩是塊不起眼的銀牌,由於年代久遠已經泛成暗黑色,上面字跡模糊難辨,將銀牌舉到迎光處看了四五分鐘才勉強認出正面鐫刻有「天賜成思帝聖疾」等幾個字,背面則是一串奇怪的符號。


  任祁琨幾十年收藏史,見多識廣,也被這塊小小的銀牌難住了,難得主動問道:

  「它是什麼來歷?」


  戴貿江略加困窘地搖搖頭,道:「有位老藏家馬上舉家遠赴英國定居,擔心攜帶古玩太多出不了關因此緊急脫手甩賣。銀牌是他爺爺留下的,具體用作什麼、寓意如何一概不知,他要求也不高出價八千,看中眼的就拿走。」


  掂了又掂,摸了又摸,祁琨道:「按成色和鑄造技術來看是明代之前,八千塊錢買塊古銀牌也差不多,就是不曉得它到底幹嘛……」


  余先生接過去翻來覆去研究良久,道:「八千拿下吧,祁兄撿漏了!」


  「怎麼講?」繆文軍和戴貿江齊聲問。


  「這是元代皇帝調兵專用的銀牌,正面十個漢字是『天賜成吉思皇帝聖首疾』,背面刻著八思巴文,明代中期起就無人識得,成為死文字至今無人能解,」余先生道,「八思巴文乃忽必烈時期國師八思巴創立的蒙古新字,屬拼音文字,共有41個字母一千多個字,主要用於元代官方文件,元代紙鈔上也印有『至元寶鈔、至路通行』八個八思巴文。此外八思巴文也作為密碼用來傳遞情報,下達軍事命令,即使送信者為漢人也不認識;元代調兵令牌數量極少,流傳到後世的更寥寥無幾,尤以調兵金牌最為珍貴,價值不低於青花瓷,調兵銀牌也是收藏上品,價值……至少四五萬起步!」


  祁琨開心地連笑數聲,突然一瞥白鈺道:「近五六年打了幾次眼,未曾撿過一次漏,看來是這位小白帶來的福氣!很好,很好!」


  白鈺笑道:「若非繆市長帶我來開眼界,哪裡見到舉世罕見的元代調兵銀牌!」


  戴貿江道:「還有一件玉器……」


  古玩界品玉是入門工夫,如果一塊玉拿在手裡辨不出好壞、說不出產地、掂不出價值,那就別玩收藏,否則哪怕萬貫家產也得敗光。品玉需要兩個基本功,一是強學博記,一是悟性。強學博記是因為玉的產地不同、成色不同、顏色、特性不同而產生眾多品種;悟性是因為玉無正價,專家鑒定的標準無非是「質地細膩、緻密溫潤、油脂性好」等感性認識,很多情況下玉的好壞沒有規範的衡量標準,全憑專家經驗和眼力說了算,因此需要天賦和機敏應變。


  戴貿江今天帶了件漢雕玉豚,一出手便引起祁琨和余先生疑問——他倆都是具有數十年收藏經驗的藏家,本身積累了豐富的閱歷和經驗。


  「藍田玉,谷雲紋,自然色的包漿,是真東西沒問題,不過就是雕刻風格存在疑點,」余先生皺眉說,「漢代玉雕向來有『漢八刀』的說法,下刀又快又准,收刀乾淨利落,而且多為斜刀,一面淺一面深,一般不超過八刀,大家看看這上面有多少刀?正反加起來十四刀!」


  祁琨也指出問題:「形制也不對!漢代流行玉葬即『九竅玉器』,分別是一對眼蓋、一對鼻塞、一對耳塞、一片口含、一件**門塞和一件生殖器蓋,這件玉豚用哪兒呢?不可能是蓋,鼻子、耳朵塞不下,口含也嫌大,除非死者**門特別……」


  眾人鬨笑起來,戴貿江連忙辯道:「賣家說可能是避邪用品,至於漢八刀是指單面八刀,正反加起來不超過十六刀就行了。」


  「那就應該正好十六刀,現在十四刀也不對。」祁琨還是搖頭。


  唉,帶了三件古玩兩件不對,還有一件被佔了便宜,戴貿江滿心鬱悶地準備收起那件漢雕玉豚。


  這時白鈺說:「關於漢八刀的提法,清代中期學者陳性在《玉紀》里闡述過,漢八刀實質是口音之誤,應為『琀背刀』,專指殮葬玉蟬,其它漢代雕刻哪怕再簡古也不好叫漢八刀,頂多說它具有殮葬玉蟬的『琀背刀』風格,由此個人認為不能以刀數判斷是否為漢代玉雕。」


  「哦,那小白覺得它用在何處呢?」繆文軍問道。


  「『九竅玉器』始於西漢,後來由於玉葬成風,導致好玉價格大幅上揚,普通人家用不起九件,只能象徵性做兩三件,其中主流雕件是唅蟬和握豚。唅蟬置於死者口中以蟬有蛻變再生之力寓意靈魂得以超脫,握豚代表財富,握在死者手中表示不空手而去,到了陰間還擁有財富。漢雕特點是身上不鑽孔和雕工極其粗獷,但藍田玉硬度很高,不可能用刀刻成,大多數是『鉈具』琢出來的,漢八刀只是風格的代名詞而已。」


  余先生在手機里翻找了一陣,道:「查到了……《後漢書》里記載過握豚的用途,小白說得不錯。」


  既然是正宗漢代玉雕,引發的興趣就大不一樣了,祁琨和余先生將玉豚來回傳閱把玩,愛不釋手,最終按戴貿江所說的九折價格成交。


  小有斬獲,午宴雖說還是不喝酒但氣氛很好,圍繞收藏古玩的趣聞逸事五個人聊得很開心,期間趁著繆文軍、余先生和戴貿江爭論宋瓷成就時,祁琨只問了一句:

  「小白在經貿委哪個部門?」


  「經濟運行處,目前主要牽頭負責榆達集團和化工廠入股事宜。」


  祁琨似對榆達入股一事略有耳聞,頗為意外瞅了瞅白鈺沒再說什麼。吃到尾聲,余先生似不經意地問:

  「小白年紀輕輕就知《玉紀》典故,是家學淵源,還是有高手指點過?」


  白鈺道:「我舅舅喜好收藏,故而跟在後面學了不少。」


  「想必在收藏圈享有盛名了?」余先生試探道。


  「他在香港時間比較長,與東南亞藏家圈交往密切,後來回內地時我已調到通榆工作,接觸很少。」


  白鈺謹慎答道,說的也是事實——因為種種因素白昇非常低調,幾乎不與京都收藏圈來往,只限家族子弟之間很小的圈子。


  余先生點點頭沒再追問。


  途中白鈺知趣地到前台結賬,八千三!不就喝了兩壺茶、四菜一湯的便飯嗎?仔細看了兩遍賬單,沒看錯就是八千三。


  吃完午餐祁琨抱著兩件古玩心滿意足離開,回程途中白鈺詢問余先生底細,繆文軍卻說自己還在暗中調查之中,這個小圈子其他人也都不清楚,余先生只跟祁琨單線聯繫。


  「余先生身份是個謎,可能對祁琨穩穩當了九年常務副部長發揮非常大的作用,不過對我們無所謂,」繆文軍道,「你的關鍵在於跟祁琨打成一片,幾個月後不等你說,他也會主動問;他問比你說的效果要好,所以必須沉得住氣。」


  白鈺道:「謝謝繆市長指點。」


  繆文軍爽朗笑道:「謝什麼謝,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具體怎麼把握機會還靠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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