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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8章 開不開會

  騰春興的態度很堅決:市屬國企一律不準參與為甸寶城投擔保的聯保貸款!

  談到聯保貸款,騰春興恨透了銀行玩的「吃大戶」手段。號稱聯合擔保,其實格式合同是這麼寫的——在此擔保期間和最高貸款餘額內,由聯保小組所有成員提供連帶責任保證,不再逐筆辦理保證擔保手續。


  奧妙就在「連帶責任」四個字。


  按法律定義連帶責任是指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當事人對其共同債務全部承擔或部分承擔,並能因此引起其內部債務關係的一種民事責任。當責任人為多人時,每個人都負有清償全部債務的責任,各責任人之間有連帶關係。


  說白了就是,很多企業——至今都有這樣的錯覺,如果五家企業聯合擔保一千萬元貸款,那麼一旦借款人無力償還,每家企業必須負責代償兩百萬貸款嗎?


  其實是錯的。


  五家企業當中任何一家都有義務歸還一千萬貸款,這就是連帶責任的含義。


  如果其中四家企業效益都很差,不具備代償貸款的能力;或者他們提前聽到風聲早早轉移銀行存款,那麼剩下那家經營情況好的企業就得乖乖賠一千萬。因此聯保貸款表面看聲勢浩大,實際上差企業不過湊個人頭真正拖垮的是好企業。


  個人貸款也如此,叫上五六位甚至七八位朋友同事做擔保,比如借兩百萬,按連帶責任原則每個人都有代償兩百萬的義務,而非通常所理解的擔保人越多風險越小。


  騰春興提到甸西有家專門接受東南亞訂單的非標準件元件廠,年產值幾個億,財務狀況穩定資產雄厚的市屬國企,三年前受個別常委蠱惑接連給四五家打著高科技產業的公司聯保,結果那些傢伙套得補貼財正資金和銀行貸款跑路,聯保小組其它成員紛紛表示資不抵債,元件廠十個月賠了一點七個億,元氣大傷,沒撐過一年就宣告破產!


  「吃大戶」的說法就源於此。


  騰春興又說經過前二三十年多輪改制、混改,大浪淘沙剩下的市屬國企都是精品,都是甸西財正的基石和穩固財源,它們必須保持在不受正府干擾前提下依照市場規律穩健運行,為甸西經濟長足發展保駕護航。


  庄驥東和白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騰春興講的話對不對?很對。京都為何堅持保留央企,從省到縣為何仍有國企的存在,原因都在於此。


  但白鈺也說過,巨額債務壓頂之下選項只有「錯」和「很錯」,根本沒有「對」的選擇。


  不可能做到城投債券壓垮財正和金融市場,市屬國企卻風景獨好。套句成語,那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良久,白鈺和氣地說:「認同騰市長對市屬國企的定位和呵護,但若想不出起死回生的法子,我們絕對不可能打它的主意——老邵嚴禁市屬國企介入城建的思路很正確,可既然預見存在極大風險,為何把債務槓桿加到舉全市財正之力都無法歸還呢?顯然老邵給所有人出了道難題。」


  庄驥東則說:「動不動市屬國企,目前為止都只是理論探討,國資組主動提出方案,你騰市長表示反對,都行,任何觀點都允許有正方反方。是否採納,方案要提交***常委會研究,還要報省·委常委會,所以今夜我們之間沒必須吵得臉紅鼻子粗,是吧?」


  別兩位年輕常委軟中有硬的話說得無辭以對,騰春興余怒未休道:


  「反正……反正我把話撂這兒了,甸寶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填不飽,我們不要當歷史的罪人!」


  感覺話中有話,庄驥東正想問個明白,騰春興又氣搠搠地翹著鬍子離開了。


  凌晨四點半。


  殷勇送來匯總方案,白鈺接到手裡從後面往前面翻,庄驥東看了幾行似無意問道:


  「昨晚會議沒通知騰市長嗎?」


  「唉,季書計特意關照的,我又不敢在騰市長面前說,夾在中間真是……」殷勇苦笑道,「當然季書計也是好心,因為市裡開了好幾次協商會,每次提到市屬國企聯保救急騰市長就發脾氣,每次都不歡而散,季書計也是好意。」


  季書計即指***副書計兼正法委書計季永根。


  庄驥東道:「那也不行啊,騰市長是國資主管領導,做什麼決定都繞不開他,一味迴避不是辦法。」


  「特殊時代下的特殊情況,只能,只能期待在庄市長白市長手裡有所革新……」


  殷勇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


  是有些奇怪。


  主管副市長騰春興不準市屬國企聯保,可儲拓就能直接指揮;市長常務副市長空降當晚開會,季永根居然使出調虎離山之計。


  然而此時庄驥東與白鈺一樣,打的是無準備之仗,縱使庄彬聞訊急急編寫了十多條簡訊,也只知道幾位主要領導的情況,對班子成員也不是很了解。


  多希望能有時間安安靜*在辦公室里理清思緒和線索,全面掌握甸西官場基本面和勢力分佈,這樣就能多幾分從容多幾分淡定。


  不可能哎。


  從空降到180億剛性兌付點,時間綳得緊緊的來不及半點鬆懈。


  一目十行看完整個方案,白鈺抬起頭道:「要點都覆蓋到了,可以。」


  「嗯……」


  庄驥東也大致瀏覽下來,沉吟片刻道,「單咱倆認可不行啊,報給省·委常委的材料必須經***常委會通過,白市長覺得呢?」


  白鈺會意笑道:「庄市長說得對,重大事項集體討論研究嘛。」


  庄驥東當即拿起手機撥號,殷勇大驚失色忙不迭阻攔道:


  「別……儲書計睡眠淺不容易入睡多次要求上午八點前不準打電話……」


  「180億擱著,我覺得儲書計睡不著!」


  庄驥東不管不顧撥通儲拓手機,也假裝沒聽出對方惡聲惡氣的惱怒,徑直提出早上七點召開緊急常委會,達成一致意見後向省·委常委會提交解決方案的建議。


  儲拓真是火大,昨晚回來后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睡了三四個小時就被吵醒,還面對這麼過分的要求,當即沉聲道:

  「昨晚常委會上我已說了此事交由你和白鈺同志全權負責,全權的意思是不必事事請示彙報研究討論;常委同志各有分工,工作都很忙,動輒召集開會本身就是對常委會議事形式的不尊重!」


  換尋常人被儲拓這麼指著鼻子說一頓,要麼慍怒,要麼羞慚,要麼退讓,但怎麼說庄驥東是牛皮糖呢,不急不躁道:


  「小事全權負責沒問題,總體解決方案關係到全方位動員和操作方向,應該向儲書計和常委們做個通報,如果有異議還可以修訂,不耽誤提交省·委常委會時間就行。」


  這樣的方案不討論也罷了,討論起來沒兩三小時不可能結束,怎會「不耽誤提交省·委常委會時間」?

  如果耽誤了,就不是庄驥東的責任,省領導只會追究主持常委會的儲拓的責任!


  眼下的通榆已不是昨天以前的通榆,宇文硯雖還是省·委書計,但空降的一個比一個厲害,為謀求大局穩定,宇文硯會在很多方面做些退讓。


  比如自己,錯過大換界前的大幅人事調整潮意味著仕途止步於正廳,那麼在宇文硯心目中的重要性無形間大打折扣,也就沒必要為自己浪費正治成本了。


  再比如前陣子廣受垢病的甸西幹部四面開花問題,隨著空降幹部日益增多,本土系勢力日漸衰落,宇文硯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小,阻力卻越來越大,大概率要劃上句號了。


  所以聽到庄驥東死纏爛打又暗含機鋒,加上起床氣,儲拓第一反應勃然大怒,隨即又冷靜下來:

  我豈能中這小子的奸計?


  當下微微停頓,平息情緒后道:「今天好幾位常委另有活動,我懷疑都達不到半數。這樣吧,有時間的常委到六樓會議室簡要聽取一下通報,沒原則性問題就報省里。」


  「那就是常委擴大會了,也行,我讓殷主任做好準備。」庄驥東道。


  剎那間儲拓又差點發火——以前邵市長固然強勢,只在市正府內部以及他執著的城建項目方面,對儲拓起碼維持表面的尊重和順從。


  深呼吸數秒,儲拓強調道:「不是常委會,而是常委列席市長辦公會,甸西經常組織這種形式!」


  一個要開***常委會,一個堅持不開。


  奧妙在於責任:開了常委會包括儲拓在內所有常委都得在會議記錄上簽字,而此節骨眼上哪個願意為邵市長的瘋狂、庄白的臨危受命背鍋?


  反之列席市長辦公會,要簽字的只有庄驥東、白鈺以及副市長等正府領導,常委們也就聽聽而已。


  庄驥東哪裡肯放過儲拓?


  我是來救火的,又不是擋槍的!我兩眼一抹黑根據手底下人一通亂說就形成方案,作為老甸西的常委們都不肯把關怎行?


  他按下免提話筒鍵,故意提高聲音問:「儲書計的意思請在家常委列席會議,白市長覺得呢?」


  白鈺笑笑,道:「同意,我們在會議記錄最後加一句『儲書計等常委列席會議均無意見』,再拍張照片作為附頁,這樣形式上就通暢了。」


  「說得對,那就通暢了。」


  庄驥東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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