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4章 突發事件
人事調整向來如此,幾家歡喜幾家愁。
省·委組織部領導來到甸西宣布關於前期相關責任事件事故的問責決定后,被免職的韓委和束家彬立即象被抽掉脊梁骨,臉色煞白再也直不起腰,若非旁邊參會人員攙扶恐怕當眾趴下;騰春興心神劇震的同時也暗暗鬆了口氣,處分就處分保住位子才是王道,反正這把年紀仕途也沒啥想法。
趙萬誠則喜憂參半,不知這回沒針對地鐵施工現場坍塌事故進行問責,是省里「忘了」,還是等調查結論出爐秋後算賬。
匆匆從畢遵趕到甸西的趙天戈一臉平靜,含蓄而不失禮貌地分別與庄驥東、白鈺握手,各人履歷都是公開的沒必要隱瞞,但庄驥東並不知道白鈺與趙天戈的深厚友誼。
精心研究趙天戈檔案,儲拓很納悶宇文硯為何同意把庄、白的老搭檔調過來,這不明擺著給自己添堵嗎?
但木已成舟的事不便再問,問了也沒用——儲拓並不了解省·委常委會較量的複雜內幕,也不清楚宇文硯既懾於江珞斌狙擊,又被繆文軍、徐尚立聯手小配合所迷惑的細節。況且他畢竟是下級,哪怕與宇文硯關係再好也必須遵循正治規矩,並非外界想象的親信心腹可以暢所欲言。
幹部大會結束后,儲拓第一時間找韓委和束家彬談話,感慨地說時運不濟,命運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世間有些事真是沒法預測掌控。眼下處處高舉問責大棒,我暫時不便承諾什麼,只能說盡最大努力爭取最好結果……好在級別、待遇沒變,回去休養休養把身體搞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對不對?今後家庭、個人遇到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
此時此刻還能說啥?省里決定的事跟地方不同,幾乎不存在東山再起機會。兩人勉強打起精神表示接受組織安排,請儲書計繼續關心照顧云云。實際上都心照不宣基本上從此淡出人們視野,提前過退休生活了。
至於級別、待遇又怎樣?手裡沒權就是一介平民,跟街頭巷尾閑逛的大爺大媽沒什麼兩樣。
強打精神回單位與班子成員、同事們話別,辦理交接手續——韓委將鑰匙、文件、檔案等在組織部和紀委同志監督下悉數交給趙天戈;束家彬之前已有準備並逐漸將工作轉給常務副職,眼下新發改委主任還未任命,只須稍加關照幾句即可。
前來表示關切的、惋惜的、同情的、不解的……人潮一波接一波過去,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獨自坐在辦公室沙發上,往常這個時候對面必定有畢恭畢敬聽指示的,或者低眉順眼請託辦事的,指點江山談天說地好不愜意!
如今呢,繁華暄鬧名譽地位隨著省·委組織部一聲令下瞬間煙消雲散,連淡淡的影子都沒了。
說來可笑吧,**一行字便能支撐一個人的人生,也能毀掉一個人擁有的全部。
可悲的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必須臣服於它,膜拜於它。
下班時間到了,聽著門窗逐個關上,聽著走廊間領導同事們說說笑笑離開,聽著手機鈴聲此起彼落……
突然想起整整半天居然沒接到一個電話!
現實真是太殘酷了,殘酷得令人無法直面人生。
夜幕降臨,辦公室里一片漆黑。束家彬無限留戀地再看看辦公室里的一桌一椅一櫥一櫃,長長嘆息然後蕭瑟而落寞地出了門。
對了,幸好還有莫莫!
如解語花般體貼、如水般溫柔的好女人,之前兩人已經約定,一旦被免職就結伴而遊玩遍名山大川,好好享受生活。
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就由著消費嗎?想到這裡,束家彬心裡稍稍平衡。儲拓這回是不夠意思,城投債券的事兒讓自己一個人背鍋,但平心而論這幾年也不虧,撈的錢和莫莫快活兩輩子都綽綽有餘……
就沖這點,也不該再埋怨什麼。
輕車熟路回到莫莫所住的豪宅,打開門,咦,裡面黑乎乎——往常這時候莫莫已準備好香甜可口的菜肴,酒杯里倒滿美酒,恬靜地坐在餐桌前等他。
下意識開燈,剎那間他驚呆了:
屋裡滿地狼藉,到處扔的廢報紙和紙屑、碎片等,傢俱、高檔物品卻一件不剩,包括床、沙發、餐桌、地毯等都不翼而飛,甚至連酒櫃都空空蕩蕩,上面陳列的名酒名煙統統不見蹤影。
衝到卧室、書房、客房、衛生間、廚房……都空空蕩蕩,陽台十多盆束家彬精心伺弄的名貴花草都被搬走了!
「莫莫!莫莫……」
束家彬驚慌失措叫道,「你在哪裡?你搞什麼名堂?你別嚇我好不好……」
終於在吧台看到一張手寫的信箋,不錯,上面就是莫莫的筆跡:
「我走了。
我還年輕,怎麼可能跟個老頭子一起過沒滋沒味的退休生活?
你沒了權力沒了地位就沒了進項,以後有什麼指望?
回去跟老婆過日子吧,我走了。
存款、你吩咐藏到別處的家當、家裡的東西,我都帶走,陪了你好幾年算是青春損失費吧,我覺得是我應得的。
再見。」
久久僵在原地,半晌信箋從指間飄然而落,又隔了好久整個大樓里傳來恐怖凄慘的嚎哭聲!
當晚按儲拓要求照例有個晚宴,名義上歡迎新任副市長兼**局長趙天戈,實則還是老一套,樹立***領導正府、甸西仍是我老儲說了算的權威。
儘管對儲拓參加晚宴姍姍來遲、開席前發表冗長談話深惡痛絕,畢竟主題是歡迎正府***成員,庄驥東還是硬著頭皮參加。
白鈺沒去。
接到楊曉瑜通知,白鈺當即拒絕:「我請假,我不參加。」
楊曉瑜為難地說:「白市長,儲書計的意思是凡在家裡的班子成員一個不缺,您要是有事,是不是直接跟儲書計打聲招呼?」
白鈺沒好氣道:「喝酒,又不是工作,打什麼招呼?就說我請假,理由隨你編!」
說罷掛斷電話。
他深知自己已站到儲拓對立面,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不可能緩和雙方矛盾,那就索性攤開來斗!
開會、活動、臨時安排任務,凡屬於工作範疇的遵照執行;但宴請、接待等模糊地帶的內容,就不給你面子。
也不給其走狗楊曉瑜面子。
因此,儲拓再次姍姍來遲坐在上首侃侃而談,一干市領導如泥塑木雕而趙天戈目瞪口呆之際,白鈺難得清閑地在迎賓館里跑了15圈,大汗淋漓之際神清氣爽感嘆近來運動量不夠,身體關節快生鏽了。
還是照例,晚上八點十分,儲拓一掃眾市領導恍然道:「瞧我瞧我,一談到工作就收不住,趕緊上酒,開席!」
服務員們一涌而上依次斟酒。
趙天戈終於知道白鈺為何不肯參加——原來歡迎晚宴根本不喝酒,就端著酒杯裝模做樣敬來敬去。
敬到最後趙天戈實在忍不住了,下位依次敬酒時與庄驥東碰了下杯道:「老領導,我先干為敬!」
說罷一口乾掉一壺,暗自叫了聲「媽的巴子痛快」!
就在表面和風細雨實質味同嚼蠟的晚宴快結束時,包括儲拓在內幾位領導同時接到一個消息:
束家彬墜樓身亡!
事發突然暫時沒有更多信息,但有兩點不尋常之處:一是墜樓地點不是他自己的家;二是之前鄰居聽到有些瘋狂的嚎哭,疑似束家彬情緒失控。
「過去看看!」
儲拓撂下筷子快步向外面走,頃刻間臉黑沉沉如烏雲壓頂——上午省·委宣布免職決定,晚上就墜樓,到廳級層面可不單純是鬧情緒想不開的問題,而是消極對抗組織、以死抗爭啊!
免個職多大的事?你撈那麼些錢死了怎麼用?哪怕晚一天死都能解釋為健康原因,偏偏今晚叫我老臉往哪兒擱?!
儲拓邊走邊腹誹,不覺間越走越快,把一大群市領導都甩到身後。
趙天戈經驗也很豐富,邊跟市領導們緊緊追隨儲拓邊打電話,七八個電話后確認警方已第一時間封鎖現場、入室搜查並通知家屬,順便把指揮權牢牢控制在手裡。
「發生與案子有關的任何情況必須第一時間向我彙報!」趙天戈嚴肅地說。
儲拓等一行人趕到秀峰花園高檔小區時,白鈺居然搶先到了,這個細節讓儲拓有些堵心。
——沒空參加晚宴,發生這種事反應倒蠻快!
——他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怎會搶到我前面?
柴君真是包打聽,在小區轉了一圈就摸清基本情況:戶主叫莫小莫,今年33歲,以前當過網購平台時裝模特,身材好到爆,所有人都叫她「莫莫」。莫莫是市發改委主任束家彬包養的情婦,在小區屬於公開的秘密,束家彬本人也不隱瞞,經常夜幕下手挽手散步聊天,甜蜜的模樣很撒狗糧。但束家彬為何嚎啕大哭然後墜樓,自殺還是他殺,小區居民都說不清楚。
莫小莫住的那套房,即束家彬跳樓地點,白鈺也進去看了看,裡面簡直就象討債后的現場,稍微值錢的都被搬走了,只剩下日用的、粗笨的、實在無法移動的傢具。
現場沒有留遺書之類的東西,束家彬的手機也摔得稀巴爛,從他回家到墜樓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莫莫哪去了?目前為止仍是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