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0章 有點意外
11月下旬,各路諸侯齊聚京都。
舉世矚目的大換界正式拉開序幕。
說舉世矚目一點不誇張,五六年前中國無論經濟總量還有其它重要指標都已全面碾壓美國,但出於維護昔日老大的面子,此後我們不再對外公布GDP等經濟指標,而美國人苦心費詣搞了套誰都看不懂的測算體系,照樣年年宣布它仍是世界第一。
也沒錯。
向來容易被鼓噪的網路、媒體等不管被宣傳系統壓制還是理解其背後深刻道理,反正都沒有過激反應。因為GDP等經濟指標反映的是增量增速,說明中國一直在進步,這是好事;但平攤到人均,我們與發達國家仍有差距也是事實,等到國富民也富,中國工人、農民每年也有閑暇跑到南海島嶼度假,那才是真正意義的共同富裕。
一直以來劉首長、朱正陽等高層清醒地看到這個問題,經常督促主流媒體「不要飄」,要沉下性子苦練內功,讓自己做得更好更強,而不是跟歐美記者比嘴皮子誰更厲害。
每次換界會議——大換界小換界都如此,往往成為中外記者甚至情報人員的噩夢,無論怎麼努力,無論所謂渠道多靠譜,到最後都發現是一場笑話。特別十年前方晟失蹤后倉促進行的大換界,前五能猜中兩位就算「熟悉中國事務的資深專家」了。
此次要加個更字。
按常規連同朱正陽在內五位都得退,在這裡年齡並非決定性因素而是必須退。誰上誰不上呢?
原來外面有份傳得沸沸揚揚的名單,依次是:俞曉宇(現任正務院副理)、尤奎(現任人大常務)、范曉靈(現任正務院常務副理)、段鐵霖(現任正務院副理)、卞俊灝(現任京都辦公廳主任)。
不能不說名單具有很大的合理性,也完全符合內地正治生態:一是以老帶新,其中俞曉宇、段鐵霖、卞俊灝相對年輕可以做兩屆,而范曉靈和尤奎小換界時換下;二是派系平衡,黃海系兩席、沿海系兩席、地方系一席,與當前權力格局基本呼應。
然而正治真是變幻莫測,雲詭波譎,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毫無懸念之際,京都傳統家族陡地生出事端,聯手沿海系質疑俞曉宇和范曉靈的提名反過來坑了黃海系一把!
之後各方勢力怎麼協商、博弈、交易,外界都不知情。檯面上一切如常,無論臨近全退的朱正陽、詹印、衛君勝等,還是傳聞中爭議人物俞曉宇、范曉靈、卞俊灝,該幹什麼幹什麼,從表現、神情、講話等等看不出絲毫端倪。也對,看出來還是正治家么?
此次大換界會議,半途提拔的徐尚立搭了末班車得以候補委員身份參加。紀律和行程意料之中的緊張嚴肅,全體團員集體行動同進同出不準擅自行動,更不得請假,從樺南集合后乘飛機抵達京都指定賓館全程與外界隔離。
以前徐尚立以撰稿人及會務身份參加過換界會議,每當看到各地匆匆過來的地方大員暗自羨慕,心想我們沒日沒夜搞幾個月材料,你們倒好坐享其成三四天會一開就完事了。
現在卻想,這種揣著滿肚子問號伸長脖子等待最終揭開謎底的滋味真不好受,還不如提前若干天就知道答案呢。
報到當天晚上組織學習和表態,還是老生常談的會議紀律和保密制度。有資格參加會議的不消說都百鍊成鋼,怎會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組織者、參會者都心知肚明,閑則生非,主要防止晚上各省市領導們相互串門聊天,有時流言蜚語就在閑談中不知不覺產生了。
徐尚立畢竟在海子工作過很長時間,中途去洗手間遇到位會務組成員正好是以前老部下,停下來問了幾句。那位成員對老領導很尊敬,有問必答,但徐尚立隱隱約約談及的核心問題,同樣出於保密原則也不敢多說,也只隱隱約約透露「有點意外」、「讓人想不通」……
回到座位,徐尚立更心神不定。
海子里工作人員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遠的不說,單單十年前劉首長病倒、方晟失蹤兩樁大事堪稱驚濤駭浪,海子內部卻很沉穩鎮定地應付下來,幾乎看不出任何驚慌失措痕迹。當時徐尚立也在其中,深切體會到海子作為權力中樞在應對、處理危機時的集體智慧。
的確少了誰,地球都能轉。
工作人員說「有點意外」,那就是非常意外了。關鍵問題是,意外在哪個人、哪個位置,對自己有何影響?
在通榆,徐尚立的標籤是「海子出身」。然而只有京都才知道海子內部也有派系,府院是一方面,另外不可避免受到整體權力格局影響。
嚴格意義講,徐尚立屬於一支比較小眾、另類的京都學術系,主要力量是陳皎、燕慎等學術圈出道的名流,依靠燕老人脈在京都傳統家族、沿海系、黃海系之間左右逢源,夾縫中求得生存。
黃海系方面,陳皎、燕慎等學術名流與方晟私交甚篤,但與朱正陽等關係泛泛,至於後面的俞曉宇、范曉靈、明月等更無往來。這種落差導致徐尚立空降通榆后雖然有所進步,細細琢磨並沒有太多驚喜。
徐尚立的目標——攤明了說起碼省·長,省·委書計要衝一衝,不過在俞曉宇與范曉靈府院搭檔模式下,可能有多大要打個問號。
倘若黃海系遭受重挫,沿海繫上位呢?也有問題。因為沿海系枝茂葉盛人才輩出,內卷化現象相當嚴重,舉例說二三十年前絕對能堪當重任的吳通、王斐如今不得不屈就到通榆組·織·部·長位子上過渡,還有駱嘉斯佔據省·委書計后只能繼續到通榆考驗能力水平,都是明證。
自家都分不過來,哪裡輪到外人?
按之前學術系內部交流的觀點,非常樂見京都傳統家族出面攪局,然後讓沿海系與黃海系斗得越激烈越好,這樣形成制衡局面,其它小派小系才有生存發展的空間。
工作人員透露「有點意外」,證明原先俞曉宇與范曉靈搭檔府院的組合宣告破局,這是好事;但「讓人想不通」又出了什麼麻煩呢?
整個晚上徐尚立都坐立不安,滿腦子胡思亂想。
第二天開始啟動大換界會議流程,很嚴謹的、不會有絲毫閃失的程序,每個步驟必須一絲不苟——你可以質疑表面文章,但起碼我所有環節都做到了:
首先舉行代表組召集人會議,介紹大會籌備工作情況;布置推選各代表組組長;布置醞釀討論大會主席團、秘書長建議名單;布置審議代表資格審查報告(草案);布置審議黨費審查報告(草案);布置討論大會議程(草案)。
其次舉行代表組第一次會議,傳達代表組召集人會議精神;醞釀討論並通過代表組組長建議名單、大會主席團和秘書長建議名單;審議代表資格審查報告(草案)和黨費審查報告(草案);醞釀討論大會議程(草案)。
再次舉行代表組組長會議聽取各代表組討論醞釀情況彙報。
接著召開大會預備會議,全體委員重溫入黨誓詞;報告大會籌備工作情況;通過上述所有討論事項。
還要舉行主席團第一次會議,明確大會主席團職責任務;通過大會執行主席分工;通過列席人員名單;通過大會日程。
最後,才是大換界大會的開幕式!
朱正陽代表京都做工作報告,詹印代表鍾紀委做工作報告,兩項報告基本是他倆十年間的執正總結和回顧,也是階段性功過得失總體評價。
整個報告措辭相當精準,厚厚幾十頁可以說每句話、每個詞甚至標點符號都經過反覆斟酌推敲並在多個層面反覆徵集意見,大量增刪和修改,其痛苦折騰的過程徐尚立深有體會。
有時為一句評語或一段定論會討論十天半個月,會拿到多個會議、座談會上展開討論,一會兒拍板刪,一會兒想想還是加,一會兒又覺得需要改變說法,兩三個月有可能哭笑不得發現連標點符號都沒改。
那麼這期間白爭論、走彎路了嗎?真理愈辯愈明,治國經韜緯略和謀事布局在此過程得到明晰並升華。
為把每次大會都開成勝利的大會、成功的大會,背後不知多少人默默無聞付出多少心血。
朱正陽、詹陽在台上作工作報告時,參會人員聚精會神聆聽並認真做著筆記,實際上相當多已事先參與對報告的修訂和徵求意見,內容基本瞭然。
此時會場里都在不約而同琢磨一個名字,一個本不該出現在名單的名字——
現任正務院理喬贛!
按說,他應該和朱正陽、謝芷言、詹印、衛君勝同進退!
但他沒退,為什麼?
論年齡他似乎有不退的理由,今年堪堪達到「七上八下」界線,年齡正好到了但生日差兩個月,上也行,下也可以。
但是不對。
以年齡為界,朱正陽超過三歲;謝芷言更是超齡服役主要發揮以老帶新作用;詹印正好達線;衛君勝比喬贛還小一歲!
那麼,就算不帶詹印玩,難道不是喬贛、衛君勝一起留下嗎?
如果只留一位,不應該是沒到年齡的衛君勝嗎?
至此徐尚立終於悟出那位工作人員的話:
有點意外;讓人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