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6章 古怪酒宴
當晚,白鈺按日程安排接連參加兩場酒宴,一場是省直機關老幹部半年度茶話會,作為外省交流領導更不能得罪這些人脈廣泛能量巨大的老同志,故而上半年由申長出席致辭;下半年即春節前由申委書計到場,這跟新春團拜會或聯誼會性質略有不同,純粹體現申委省正府對老幹部們的人文關懷。
還有一場便是盧靈兒已經知道的香港貿易代表團歡迎酒宴,主辦單位是省商務廳和省經貿委,分管副申長全程陪同,白鈺作為申長只須露個臉講幾句。
雖說行程安排得非常緊,白鈺所經路段也做了交通管制,兩場跑下來已經晚上七點半——到場點鉚也不能講完話撤頭就回,還得逐桌敬酒,與德高望重老領導、大財閥握個手交談幾句等等,原計劃馬不停蹄參加省正府辦.公廳舉行的信息安全與技術前瞻座談會。
縱使如此在盧靈兒精心策劃下,車子駛入小環湖會展中心時已晚上八點鐘,地地道道「吃晚飯」。
一艘大型畫舫孤零零停在岸邊,船里依稀透出几絲微弱的燈光,白鈺見狀不禁有些遲疑,工作人員卻做了個直接登船的手勢,等他三步並作兩步上船后立即撤掉甲板很快消失在黑暗裡。
推開艙門,裡面沒人,外面卻響起引擎聲,畫舫以較快速度離岸駛向湖中心。又來到駕駛室,果然盧靈兒正聚精會神握著方向盤,夜色里她的臉龐格外姣美神秘,似西方神話里聖潔無瑕的女神。
「今晚我親自掌舵,讓白申長高枕無憂。」盧靈兒一語雙關道。
白鈺目光閃動,道:「餞行宴放到湖中心畫舫里,盧小姐創意獨特啊,會不會附近有好事者過來瞧熱鬧?」
盧靈兒笑笑,道:「小環湖同一時間點只承辦一個接待活動,就是確保私密性。您看裡面什麼都是單數,一幢小樓,一輛電瓶車,一艘畫舫且沒有小船……停到湖中心后採用先進的全電子防護技術,無人機捕捉不到影像,水裡生物靠近到五米之內便有警報並啟動脈衝點射……我可以自誇天衣無縫嗎,白申長?」
「這樣的話,還有位客人怎麼上船?」白鈺奇道。
「喲,白申長始終惦記著周詩長啊,難道今晚她不來,您就沒心情喝酒?」盧靈兒側過俏臉淡淡道。
白鈺被這精靈古怪的小妮子忽真忽假弄得沒辦法,尷尬地摸摸鼻子道:「說好的餞行宴嘛……」
「還那句話,請白申長放心,山人(散人)自有妙計!」
說著畫舫已駛到湖中心,停好后盧靈兒拍拍手道,「趁著周詩長沒來,我倆先喝兩杯——白申長先熱熱身,上次也這樣……」
她促狹地眨眨眼,白鈺心裡連續盪了幾下,由她牽著手穿過幽暗的船艙來到上層小餐廳。
她的手細膩纖巧,綿軟而彈性十足,手心還有些汗津津,與上次一樣說明她內心並不象外表這般輕鬆寫意,實際上也很緊張。
「盧小姐珍藏七十年酒都喝光了,這回喝什麼?」白鈺打趣道。
「已提前放進冰箱鎮著,確保12攝氏度最佳飲酒溫度,」盧靈兒淶淶眼道,「都開封了,隨便白申長怎麼喝。」
嗬,小小年紀開起車來絲毫不含糊。
白鈺語塞,目光一掃又道:「畫舫沒廚師服務,看樣子以賞月為主了。」
盧靈兒笑道:「只提供乾果、水果,沒菜應該沒關係,今晚就要一醉方休。」
她越這麼說,白鈺內心越是期待,又越覺得不安,感覺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戲即將開鑼。
紅酒端上來了,冰到恰到好處,高腳酒杯也在冰櫃里鎮過,外壁蒙了一層白汽,「嘭」打開瓶塞,晶瑩剔透的紅酒倒入杯中,「滋滋」聲中泛起粉末般的細泡,輕抿一小口,甘美香甜的味道一直沁到心脾。
「好酒!」白鈺贊道。
「能入白申長法眼不容易啊,」盧靈兒笑盈盈道,「白申長遍覽***……噢不,酒色……」
白鈺不禁笑道:「你乾脆直接罵酒囊飯袋好了。」
「一瓶口味淡些,一瓶濃烈些,白申長打算喝哪瓶?或者混合起來喝雞尾酒?」
盧靈兒越說越露骨,眼裡閃爍著捉摸不定的狡黠。
「你喜歡雞尾酒?」白鈺反問道。
「無所謂啊,只要大家開心我樂意奉陪,我這人很隨和。」盧靈兒聳聳肩道。
白鈺沉吟不語,過了會兒端起酒杯道:「好像正式了一點,但我想敬盧小姐一杯,為著……湎瀧發生的一切。」
「還有勛城即將發生的一切。」盧靈兒抿嘴笑眯眯補充道,兩隻酒杯「叮」地撞擊出清脆的聲音。
白鈺將酒一飲而盡,然後道:「湎瀧……我不知道算不算美好,但無論如何不宜複製,塵封於彼此記憶中。周詩長還沒來,我想不見為好;或者她來了,我離開,今晚的故事悠長而有餘韻,遺憾也很美麗。」
盧靈兒定定看著他,突然展顏笑道:「小容阿姨那首法語歌我也會了,唱給您聽好不好?」
沒等他答應便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挽起裙角落落大方唱起來,「在灰鼻海角旁邊的海灘上,我剛剛打完魚回來;
我們來到了Léonce酒館,一共十一個人;
我們打開漁網,秤秤今天的收穫;
然後趕快離開這海角,因為這該死的風吹得好冷;
離開灰鼻很快就要到白鼻海角了,我們看見的卻只有自己的紅鼻子;
當我唇上的鹽跡被舉起的酒杯吹去的時候,我想到了在大海另一頭的瑪麗;
當海潮湧起的時候,我感到羞愧和痛苦,當她落下去的時候,我卻等她再次上升;
隨著低陷的海潮,她離我而去了,隨著高漲的海潮她又來到了……」
同樣婉轉悠揚的歌曲,周小容唱得惆悵低沉;盧靈兒卻透出歡快奔放的青春氣息。
驟地白鈺悟出周小容為何而唱,她應是悔恨懊惱當年的輕率和任性;也悟出盧靈兒為何而唱,她的理念與水手們一樣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
從湎瀧到勛城,盧靈兒始終沒在他面前解釋什麼,現在覺得真的無須解釋,她的年紀她的家族她的三觀,多說無益,還不如歌謠里所唱的,隨著海水潮起潮落。
法語歌還沒唱完,周沐來了。
她乘風而來,坐著香港彩芸集團旗下的小型水上飛機,從玉江中游一個幽靜隱蔽的碼頭起飛,緊貼江面直溯上游,然後沿著玉江與小環湖狹窄水道進來,穩穩停靠在畫舫旁邊。
今晚周沐打扮與平時不一樣,總是盤著的髮髻放下了長發披肩;**露肩抹胸曳地長裙取代明快利落的職業套裝;還似化了淡淡的晚妝,幽暗燈光映襯下份外明艷。
「周……周詩長……不,周書計……」
白鈺有些被她驚艷到了,居然罕見地舌頭打結。
盧靈兒道:「今晚是小範圍餞行,不談職務,我倆叫您方哥;你倆叫我靈兒;我叫沐姐,您叫小沐,行不行?」
「行!」
周沐爽快地應道,隨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今晚先陪家裡親朋好友喝了幾杯來遲了,我自罰一杯,二位隨意!」
「這這這……這就喝上了?」白鈺愣住。
周沐笑笑:「應邀而來就是喝酒啊,不然唱歌嗎?」
慚愧,剛剛唱過。
白鈺道:「我印象里……你好幾年滴酒不沾了。」
「開回戒,明天到三相新的人生,」周沐再次舉杯,「來,敬方哥一杯,千言萬語盡在杯中!」
「咕咚」,又喝掉了。
白鈺暗暗咋舌,心想這架勢真象盧靈兒所說沖著一醉方休去啊,忙不迭道:「慢些,慢些……三相雖遠了點,高鐵不過三四個小時,以後回家還能相見。」
周沐搖搖頭,斟滿酒杯又敬盧靈兒:
「靈兒,有段時間我很想跟你打一架,狠狠地,打得鼻青臉腫那種,但後來又……今晚喝醉了還能打嗎?」
盧靈兒眼波流動似滴出水來,卻軟綿綿投到白鈺臉上:「沐姐有力氣的話靈兒奉陪喲……」
連續三杯下肚,周沐愈戰愈勇,道:
「這杯算……算辭行吧,剛剛白哥說以後回家,不,實不相瞞基本不回勛城了……我已搬離都家大院,兒子繼續在香港讀書,過陣子父母也去三相養老,我在勛城沒了家還回來幹嘛?所以這杯……」
「咕咚」!
「哎真要慢點,猛酒傷身……」
白鈺還沒說完又被打斷,周沐其實此時已有點醉,壓住他手臂直直盯著他道:
「什麼都聽你的,即將遠別了還不讓我任性一回?來,乾杯!」
「我擔心你身體吃不消……」
白鈺哭笑不得道。
周沐卻哈哈大笑,手指快指到他鼻尖,大聲道:「我吃得消!我怕你吃不消……」
「周姐真醉了,」盧靈兒俏臉微紅道,「她也喝了第一場來的,又喝這麼猛……周姐到房間歇會兒,我陪你去……」
將醉態憨然的周沐安置好之後,盧靈兒回到座位看看酒瓶,又看看酒杯,輕笑道:
「還喝嗎?」
白鈺感覺今晚每個環節都透著奇怪,特別周沐旋風般光臨又旋風般醉倒,反問道:
「不喝么?不喝乾什麼?」
盧靈兒雙手托腮美目流盼,燈光下說不盡的嬌媚可人,半晌道:
「你想幹什麼,我就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