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心中枷鎖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姬霄和杜致勝的方向靠近著,唯恐火上澆油,更加觸怒爭執中的二人。
只是這種時候,七十居然在鬼使神差之下,喃喃自語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為這種事情吵起來了……」
聽到這句話,杜致勝冷笑了一聲。
姬霄皺眉,問道:「你笑什麼?」
「當然是笑你,」還沒等姬霄發問,杜致勝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這患得患失的心態,和小孩子有什麼區別?自始至終,這裡五個人里,最怕死的,是你!」
「是我?」姬霄嗤笑幾聲,笑罵道,「如果是我,我就不會親手把斧男斷指插進手臂里,獲得它的能力!」
「你當然不會珍惜自己的性命,」杜致勝搖了搖頭,「你怕的,是別人因你而死!」
後面杜致勝說了什麼,姬霄一句都沒聽清。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一般,轟在了他的心頭,迫使他鬆開了抓住杜致勝領子的手,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彷彿又變回了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凡人。
「好了好了,他也鬆開了,杜先生你也少說兩句。」說著,八十插到兩個人中間,就連視線接觸,都徹底阻斷開來。
「我想,姬先生的提議還是好的,我們先回鐘塔,大家都冷靜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九十說著,舉起槍警戒地看向周圍,一馬當先,走在前面。
五個人又向著燈塔的方向走去,姬霄落在最後面;照理來說,他本該是五個人中行進速度最快之人,步子卻顯得那麼沉重,好似被銬上了一道沉重得無法承擔的枷鎖。
這道枷鎖,壓得他簡直要喘不過氣來。
解鈴還需系鈴人,可姬霄的系鈴人已經死了……能不能脫離這道桎梏,還得看他自己。
狂暴,且生命值攻擊力極高的喪屍,就連在場的眾人收拾起來都是極為麻煩,更不用說此時聚集起來藏在某處的一眾感染者了。
想到這裡,杜致勝下意識地伸手往兜帽那兒探了探,又將手伸向了後頸,假裝只是在撓脖子。
這種小動作,不自覺而露出的細節,此時在五人身上充斥著,當他們其中一些人意識到自己的焦躁之後,這種憂慮的情緒反而愈加得深了。
在無言之中,鐘塔很快就到了。
於是,按照先前的計劃,除杜致勝以外的四人,兩兩一組,鎮守著街道的兩個方向。
照理來說,應該是站力均勻些,讓七九一組,八十感染度的那哥們兒和姬霄一組,現在卻變作了姬霄和「九十」一組——看了,眾人都傾向於讓每一組裡面都有一個相對冷靜的人物。
姬霄本人,倒是毫不在意:難度呈數倍提升,喪屍的生命值也隨之上漲,但以常人槍法而已,準頭不夠的話,殺一隻喪屍要五六槍,現在就變成了整整一個彈匣,於他而言,只是由一槍,變作四五槍罷了。
他很自信,他本不須這麼自信,但是有人將自己所有的信任託付給他,他便只能自信,他便勢要做這個世界里的天下第一。
「姬先生……」九十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緩緩開口。
姬霄正逢一喪屍襲擊時,沒有轉頭應答,化出鱗甲,雙手隔開那喪屍甩來的兩臂,這一格擋,那喪屍胸前便露出了個大破綻,他當即一個頭槌撞了上去,打得那喪屍踉踉蹌蹌往後退時,連追兩步,化出利爪,一個指刺,便是斷了那喪屍頭顱。
戰至此時,他的雙手上已滿是綠色的鮮血,深呼吸之後,身上屬於喪屍的特徵緩緩褪去,轉身看向九十。
後者這才發覺,初遇姬霄時那僅僅只能覆蓋全身一個小範圍的鱗甲,此時幾乎已經爬滿了姬霄的上半身,讓他看起來宛若一位翻江倒海的活龍王。
「別擔心,」姬霄笑了笑,安慰道,「我已經冷靜下來了:我想了想,你們說的也有道理,不能一直將視線聚焦在這斧男身上,雖然杜致勝肯定是沒法回到同伴的隊列里了,但通過一些手段來傳遞信息還是可行的。」
「這麼一來,其實倒不必將時間浪費在這鐘塔了,你們也該儘早做下一步盤算為好。」他補充道。
「姬先生,那你呢?」說著,九十搖了搖頭,「況且,我要說的,也不是這件事。」
「是感染度的事吧?我就知道,你想的太多了,遲早會問到這一茬……」姬霄假笑一下,看向九十,「百分之八十,你自己知道就足夠了,沒必要把這件事再告訴別人。」
九十再次搖了搖頭,顯然他想提起的,也不是這件事。
「我想,老路一定是不後悔的,我們哥幾個,就算出了什麼事,也無怨無悔,這一點還請姬先生記住……」拍拍胸膛表明志向後,九十又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這麼說有些沉重了,對於先生來說,也是種沉重的束縛吧……」
「人活在世上,總要被什麼東西束縛住的……再說了,我只是一個雇傭兵罷了,錢到位了,舍了這條命也算不上什麼。」
「先生可以對外人這麼說,但無論如何,都是騙不過自己的,」九十笑了笑,「我不是想再給你身上加上更重的負擔,我想說的是,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將來又會發生什麼,都是當事人自己的決定罷了,姬先生無須為此感到愧疚。」
抉擇么……姬霄默默想道。
救下即將死在戰斧之下的姬霄,或者說,救下面前即將被殺的人,這就是路一二第一時間想到的事,他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死在了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而我,要替他走完這條路,這是我的決定,想到這裡,姬霄攥緊了拳頭。
一瞬間,他似乎有些釋然了,先前如山般沉重的負擔,此時似乎化為了山谷間的清風,在背後推動著他前行。
「謝謝你,」姬霄誠摯地感謝道,「不嫌棄的話,叫我老……」話說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
杜致勝叫老杜,這哥們以此類推的話,豈不是要叫老姬?
不知九十是已經想到了這一層,或只是下意識地笑了笑,隨後才繼續說道:「名字嘛,叫什麼都差不多,只是個稱呼而已,姬先生無須太過在意。」
妙人妙語啊,姬霄想道。
等之後我們五個人再對話,我一定要把你們三個人的名字都搞清楚,他在心底承諾道。
初次相遇時,很不幸的是,他是坐在駕駛座的司機,根本就沒法留心去聽三人的名字,就算有那麼點印象,也沒法對應起來。
三人自以為已經和姬霄、於萬里兩人自我介紹過了,事實上,就連坐在副駕駛位的於萬里都大概記得三人的稱呼,只是姬霄一直沒問罷了,而杜致勝又是老戰友了,自我介紹這種事,當然不會有第二次。
就這樣,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並肩作戰了這麼久,姬霄仍然不知道三個新來的感染者幫手的名字——這麼久沒有露餡,也真是辛苦了。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兩人促膝長談一番,解開了姬霄的心結之後,九十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
「話說回來,姬先生,你後面有什麼計劃?那斧男的能力究竟為何?它掉落的戰斧又有著什麼特殊能力?」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狂風驟雨般襲來,引得姬霄不禁笑了笑,回道:「別急,我一個一個問題來回答吧。」
「我的計劃很簡單,不斷推進劇情任務,順藤摸瓜,找到大反派製造喪屍病毒解藥的工廠,佔領那裡。這樣一來,至少所有感染者都沒有性命之憂了。」
一開始,劇情任務只是姬霄在迷茫之中的慰藉,現在卻真真切切成為了他的頭號目標,可謂是造化弄人。
「但是,不一定有解藥。」九十點出了一個問題。
「我知道,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清楚這個問題,」說著,姬霄舉槍打死了不遠處的喪屍,「但是,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與其在什麼地方像地洞里的老鼠一樣,等待死亡的到來,我寧可轟轟烈烈地死在戰場上。」
「成也好,敗也罷,我只是想像那在砧板上的鮮魚一樣,奮力掙扎之後再死去……很可笑吧?」他問道。
「不,正相反,很偉大,」九十正色回道,「這是一個很堅毅的答案,比我們所有人都來得要堅強許多。」
姬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對此再多說些什麼。
「斧男的能力的話,很簡單,就是肌肉強化,附帶一些肉體強化,保證感染者能夠用出實打實的力量,」說到這裡,姬霄舉起了食指,「不過,這能力有一個限制……」
「該不會是……像斧男一樣,在殺戮中成長吧?」九十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答案。
但這恰恰也是最為合理的答案。
「沒錯,」姬霄點了點頭,「很巧的是,戰斧的能力,和它的來源很相似,和斧男很相似。」他強調道。
「戰斧的特殊能力,其實也算不上能力:它可以吞噬敵人的血肉,滋養兵器本身,數值那些應該都會提升吧,這吞噬效果,運用的妙的話,倒是可以作為一道特殊能力來看待。」
「這樣么……都是很需要時間去提升的特殊能力啊……」九十沉吟道,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他又有些沮喪了。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感染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無論是他,還是剩餘的人們,時間,於他們而言,就是這世界上最為奢侈的物事。
「不要想太多了,」姬霄安慰道,「正如我先前所說的,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只要儘力了,也就足夠了。」
九十應了一聲,突然警戒地舉起了手中的槍支,低聲喝道:「小心,斧男來了!」
「見鬼,我就說這玩意這次怎麼來得這麼慢,」姬霄看著遠方緩緩接近的斧男,拍了拍額頭,「是我的錯覺,還是這玩意已經在路上殺了不少喪屍了?我總感覺它變大了不少。」
「那還用說,看那斧子……」九十一邊開槍,一面退後,走了好幾步,他才發現,姬霄就這麼傻傻地愣在原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呢!」他連忙跑上前去,吆喝道,「快走!要麼打近身,要麼就用子彈拖死他,站在原地等死嗎?」
「變大了不少……變大……」姬霄站在那兒,只是不住地念叨著,重複著自己說過的這個詞語。
「我想到了!」突然,他猛地將右拳錘在掌心上,「我想到了,永遠除掉斧男這個禍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