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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儀式

  在城市中大大小小的食肆、娛樂設施、觀光景點中忘卻一切,盡情遊玩了一天之後,太陽也終於戀戀不捨地拖著沉重的腳步,向著遠方行去。

  真是很長的一天啊,姬霄在心底想道。

  似坐似躺在鬆軟的沙發上,旁邊的自動飲料機在收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開始自顧自地調配起新鮮的奶茶來,看那自動填充的茶葉,自動篩出的茶水,自動加入的奶、糖,倒是和這顯得很是古典文雅的房間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遠處床邊的長辦公桌上的那部老式轉輪電話,和這充滿現代化味道的茶水機一對比,顯得更是突兀。

  這電話……還真是老古董了,要是當作禮物送給……

  啊。

  剛站起身的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霎那間,身旁機器中滲出的茶葉味道,似乎也不那麼香了。

  散心消愁,果然還是酒水最佳,想到這裡,姬霄看向不遠處的小吧台:裡面有著不少自行調酒的工具,牆上則是倒掛著一排高腳玻璃酒杯,用手指順著這條橫線輕輕拂過,杯壁便輕柔地接連撞在一起,發出一陣風鈴般清脆的叮噹響聲。

  但姬霄最後還是沒去喚出那買酒的菜單——因為喝了酒,他總覺得手會抖。

  沒有值得喜慶的事情,也不是斷頭這種生死大事,那就不喝酒。

  他走向了那部電話,緩之又緩地將一個數字搖了一圈,撥通了前台的電話號碼。

  「要一份……額……白酒。」他對著電話那頭說道。

  電話掛斷沒到五分鐘,門鈴就響了起來。

  打開門,門外沒有餐車,只有一個服務生,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有一瓶未開封的白酒,還有幾個小杯,簡直有種此人此行只為姬霄一人服務的感覺——那種舒爽,簡直和坐上公交車,結果車廂里空空蕩蕩,除了自己就是司機,可以隨心所欲地挑座位,更換座位……可以獨佔些什麼。

  人總是想要獨佔些什麼,並且認為這麼一來那樣事物會更加彌足珍貴。

  玄盟想要獨佔靈魂技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們想要獨佔這顆美麗的星球。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路上,死了很多人。

  姬霄拔出酒瓶塞子,徑直向著浴室的方向走去。

  然後,他開始倒酒。

  ……

  某不知名地點,控制中心。

  「……部長,雖然無奈之下,我們把時間流速又加快了些許,以免出來散心的個體意識到自己今天在外遊玩的時間過久,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可,」說到這裡,彙報的技術員頓了頓,忍不住開始高聲抱怨道,「他外出的時間也太久了吧!就算我們把爆破時間無限延後,最多也就拖到日出之前……這不,都日落了!」

  他部門的部長則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若有所思。

  良久,他一本正經地向大廳里的同僚問道:「你們覺得……個體這是在幹什麼?」

  「額……花著別人的錢自己不心疼——浪費食物?」一個技術員為了緩解尷尬而又凝重的氣氛,調侃道。

  「我覺得,他倒酒不是為了別的——是在祭奠。」發言的部長面色凝重地說道。

  心理學部門中有人點了點頭:「看起來倒是很像是這麼一回事。」

  那個發言的部長的大腦從七嘴八舌的答案中抓出了這個答案,聽聞此言,只是微微點頭,又坐了下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是,那就不是一個好消息,他在心底暗暗想道。

  正如暴風雨來之前,會有烏雲聚集;洪水等天災降臨之前,會有動物奔走逃亡……雖然在虛擬世界裡面這被寫成了世界最為基礎的邏輯演算法,但泛泛來說,這就是一種普遍規律:

  普遍來說,在爆發之前,總是有著一個令人心悸不安的醞釀的過程。

  心中的憤怒,已經如同躍躍欲試的活火山一般,瀕臨爆發邊緣的姬霄,正是處於這種狀態當中。

  現在的沉默,現在的勉為其難的壓抑自己,在不久的將來,只會引發更為嚴重,更為慘絕人寰的爆發,部長暗暗想道。

  畢竟,控制中心裏面記載的為數不多的幾次暴亂,都是在深度學習虛擬世界當中有著些許「先兆」的。

  ……

  將酒倒了個乾淨之後,姬霄乾脆就地盤坐,和面前鋥亮發光的馬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你總是在趕時間的時候,隨便往廁所里噴點清新劑就邊坐著上廁所邊吃早餐,我說乾脆就別吃了,或者慢慢吃完遲到算了,你又說會扣錢。叫你在車上吃,又說擠得很,下嘴恐怕早餐沒吃成,先啃了前面大叔一嘴頭毛。」

  「……我估計如果真有來世,在你排隊的時候,如果能夠呆在人世間的話,倒在廁所里,估計也能喝到吧。不過不要緊,等事情結束了,我會在大樓的爆破殘骸上面,再倒上幾瓶——反正不是出自家的錢,明兒也不用上班了,好好喝個痛快。」

  「……我吃了很多好吃的,雖然是直接從別人那裡偷錢用,但吃不完的也沒浪費,給乞丐了,也不知道他睡醒的時候飯食有沒有被野貓扒開蓋子來吃去一半,或者是被其他壞心眼的乞丐給搶走了,誰知道呢?」

  「……這酒店真是不錯,可惜我嘴笨,最多也就憋出個『金碧輝煌』來。你是文化人,要是在這裡住上一天,遊記上一定會豐富不少。這裡的古典味道很足:有那什麼黑膠唱片機——我估計光是把這玩意偷出去,就夠吃上一輩子牢飯的了,但這種東西他們就明晃晃地擺在那裡,真不怕人偷么?」

  「……房間裡面的小擺件也很有意思,就連那部只能打給前台的電話,都是那種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轉輪電話,我想著如果把那玩意當作紀念品帶回去,肯定會很有意思。」

  下一刻,只聽聞「咚」的一聲,姬霄的拳頭重重地打在那馬桶上,真的拳尖的那塊皮膚,都浮現出了一道不健康的潮紅。

  「有意思么!人都死了,有一百瓶,一千瓶,一萬瓶酒,又有什麼意思?這除了當擺飾完全沒有用的古董垃圾,除了你這個性格古怪的傢伙,還有誰會買回去?」

  咚,咚,咚。

  響聲連連響起,這次撞向拳頭沒打出一絲裂痕的馬桶的,不是拳頭,而是寬大的額頭。

  「怎麼像我這種謀生都不容易,只是拳頭比別人硬些的禍害,怎麼就沒死呢?像李謀那種害人無數的禍害,怎麼就能活這麼久呢!你又不是禍害,也不是什麼救濟天下的大善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蠢貨,怎麼就……」

  說著說著,畫面里的人竟有些詞窮,瘋狂地嚎叫起來。若這不是檔次最為上等的總統套房,恐怕還真沒法隔去這道駭人的聲音。

  嘶啞的,如同野獸垂死掙扎時慘嚎聲中,夾雜著接連不斷的咚咚響聲,聽起來一點也不美妙,很是瘮人。

  很多技術員看到這一幕時,面色鐵青,情不自禁扭開了頭——要是再看下去,估計幾天之內,都沒有心情再去吃飯了。

  隨著鏡頭逐漸靠近畫面里那人的臉龐,似乎撞破眉腳的他,暗紅色的血不斷地向外冒出,簡直就像……

  再想,就真不用吃飯了,技術員們在心底向自己告誡道。

  鮮血不斷向外涌著,簡直就像臉上淋濕了紅色的雨一般,兩道紅色的水滴很快劃過那人的眼角,在血色的掩蓋下,也看不出來,那到底是血,還是淚。

  一個技術員沉重地咽了咽,看著面前的慘狀,顫聲問道:「我們,真的……」

  沒等這句話問完,他旁邊的部長收起因為震撼而微微耷拉下來的嘴角,正色嚴肅打斷道:「別忘了,個體都是些什麼人。」

  「不……他們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他們只是披著人皮,在教科書上應該被劃分到『感染者』一欄的怪物。」

  「開始準備緊急對策,」在壓制住一些技術員不安的心神之後,坐在中間的能夠那個部長很快給他們找到了新的行動方向,「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即個體自暴自棄了,但我們依舊要想辦法讓他復仇成功,了卻自己的心結……成天鬼哭狼嚎的,誰受得了。」

  ……

  啪的一聲,計程車輕巧地自動關上了車門。

  「回去。」姬霄只是簡簡單單地說出了兩個字。

  他的臉已經洗的乾乾淨淨,就連曾經留血的痕迹,都在巧妙的化妝術的掩蓋下,消失不見。

  坐在這和劉某仁最後道別的車子里,他突然想起了對方先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我想啊,經過這麼一場重大的儀式,我就能和自己的過去告別,徹底釋懷了。」那個看起來有些軟弱,實際上又倔強的要死的傢伙,曾經這麼說道。

  劉某仁說的不對:改變並不需要什麼儀式,只要下定決心,立刻去做,改變就已經從當下的一刻,悄然開始了。

  劉某仁說的也不算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想要迎接一段新的路程,需要放下很多捨不得的東西,姬霄想道。

  這世間有太多重要的東西,怎麼能夠通通釋然,怎麼能夠全都放手?

  正是因為放不下,才要通過這麼富有儀式感的一天,將所有記憶——無論悲喜,通通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不讓情緒影響到自己。留存在大腦里的,只有最最純粹的理性。

  踏上復仇之路的瞬間,姬霄就已經明白,自己再也不需要那些惱人的感性情緒,也再沒資格感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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