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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害妄想

  如果當一名犯人親口承認自己一個月前犯下的罪名,法庭上的所有人卻依舊無動於衷的話……事情就開始有點古怪了。

  姬霄也是有些急了:「那件事,也許可以清除掉網上的一切痕迹,清除掉所有相關的討論……但一定還有人記得。不信的話,直接在我的案底裡面找——難道官方的案底記錄還能造假不成?」

  他看向周圍的五人,不分遠近,感受到他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瞬間,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扭過頭去。

  姬霄心底,那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說,你一個辯護律師,一個醫生在我面前演戲,倒是勉強說的過去……怎麼和我明顯不是一邊的法官和對方律師,也開始裝瘋賣傻了?今天是什麼日期,難道還做的假么?

  正當他壓抑不住怒火,又要說些什麼時候,旁邊的醫生打斷了他的話語。

  「我個人來說……」醫生強調道,「我個人來說,並不怎麼上網,似乎也沒注意到有過這麼一回事——也許我們可以在卷宗里找到答案。」

  「……這件事,有些跑題了。不如從姬霄先生您的角度來說一說,事發當天事情的經過吧?」

  姬霄也是有些被氣糊塗了:準備好接受死刑的他,一時間也是忘記了可以通過串通主治醫師,假扮精神病人這種骯髒的手段逃避懲罰。他現在滿心所想,只是想要洗脫自己「已經瘋了」這個莫須有的罪名,還一個清白。

  在這種情況下,他可以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簡直比污點證人還要配合的多。

  既然只是要調查兇殺案……那就從晚上講起吧,想到這裡,他回憶一下,開始娓娓道來:「事發當天……不管你們說那是什麼日期……總之,那天晚上,我是坐無人計程車去到小區的。」

  醫生「嗯」了一聲,輕輕點頭,簡直就像在哄孩子一般,鼓勵他繼續將事情說下去,這讓他覺得有種被當成了傻子一般看待的感覺,自然不會因為這種舉動而生出多少好感,反倒無名火更盛。

  說到這裡,姬霄頓了一下,思考一陣,決心把庫帕從自己的這份「證供」中抹去。

  如果庫帕被人抓到了,那無論怎麼做他都肯定要被清算的……但,如果,要是庫帕沒有被抓到呢?

  要是沒被抓到,雙方都死不承認的話……真的會有人相信,自己這麼一個即將執行死刑的傢伙,會在這種事情上面說假話嗎?真的會有人相信,一個惡貫滿盈的犯人,會為了幫助他人脫罪,而獨自承擔下所有罪名么?

  不過,即便是被查出來了,庫帕似乎也確實沒做什麼事:一路上,除了通風報信,提供了一副面具,幫忙打暈了一個人,還有擋了幾顆子彈……似乎都不是什麼死罪。

  雖然可能會被辭退,可能會面臨著牢獄之災,但……

  「姬霄先生?姬霄先生?」一旁的醫生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試圖將姬霄從沉思中喚醒,「我們剛剛正說到計程車,還記得嗎?」

  「別把我當傻子,」說著,姬霄不耐煩地撥開了那醫生的手,「我只是在思考,從這件事說起,會不會有些太早了,顯得冗長。」

  「不過……損壞公共財產這種罪名也是需要人來擔著的,我還是從剛才那個切入點說起比較好。」他喃喃道。

  「簡單來說,我坐計程車進去,然後直接進入了小區……」

  說到這裡,姬霄突然愣了愣。

  在場的其餘五人,到底對那群神秘兮兮的黑衣人有多少認知?

  他們是從屬同一組織的不同部門嗎?他們了解事情的原貌嗎?會不會……這就是一場黑衣人內部發起的類似「軍事法庭」的東西,所以才沒有陪審團在場?想到這裡,他情不自禁地轉過身去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陪審座位,看了一眼會場內部的幾個攝像頭。

  幾個人見姬霄又停下來不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可又不敢開口去催促,只好默默等待。

  不過,如果對事情的原貌一無所知的話,怎麼會知道我槍殺了三人?姬霄細細回味庭審期間曾經聽過的陳述,如此想道。

  畢竟,有兩具屍體被拋屍電梯間,應該和大廈一起粉身碎骨了,化為飛灰了才是。能夠確切找到的,應該就只有最開始就被發現,就被抬去法醫那的一具屍體。

  想清楚了一切,姬霄反而更坦然了些許,繼續說道:「小區門口崗亭里,有著重防,所以我另闢蹊徑,直接潛入了小區裡面。只不過這期間留下了指紋,這是一件等會要提起的事情。」

  「……小區裡面,隨處可見巡邏的人員,我穿了件一模一樣的制服,然後在無人地方,溜進了綠化帶草叢裡面,靜候時機。等我家單元樓門口的那兩人之一離開,尾隨他到廁所,打暈后留在了雜物間里。」

  「……那之後,我帶著一副面具回來,假扮成那個被我打暈的人,然後趁另一人不備,打暈他藏到了門口附近的草叢裡——遇到有巡邏的人問起,我就說他上廁所去了。」

  「……這個時候,為了混進大樓內部,之前那部被我做了手腳的計程車,在提前設定好的程序的控制下,直接撞向崗亭,用爆炸掩蓋了之前我潛入時留下的所有痕迹。」

  「……大樓內部的人被這動靜吸引,紛紛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麼。沒一陣,剛好換班的時間到了,我就順理成章地進入了一樓樓梯間。在那裡,二樓的人發現了我面具的破綻,於是我在他殺我之前搶先一步,把他殺了。」姬霄輕描淡寫地描述道。

  記錄員依舊在用電腦不斷記錄著,同時抽出空來,調出了一份資料,投影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份法醫的屍檢記錄:

  「子彈一穿透了咽喉,導致左頸動脈損傷。」

  「子彈二擊穿了右手手腕關節。」

  「子彈三從胸口進入右肺,造成塌陷。」

  「死因:失血,外傷。」

  「死亡方式:兇殺。」

  看到這幾句沉甸甸的文字,眾人的臉色也不由得陰沉了些許。

  「……在門外藏匿的,昏迷不醒的那人被發現的瞬間,我同時賊喊捉賊,告訴大堂的幾人,二樓滾下來了這一具屍體。」姬霄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似乎回憶這個情景並不會給他造成絲毫心理陰影。

  只是,他的語速明顯慢了許多。

  「……為了補防,不讓大樓的防守出現明顯的漏洞,我被安排到了二樓駐守。在那裡,我從語音頻道中打聽到了接下來行動的細節:負責鎮守大樓的那支小隊的隊長,決定重新審視各層樓的安全漏洞,並親自隨電梯上到頂樓,安排布防。兩部電梯到二十六層之後,確認無誤,將被封鎖起來,切斷電源供應——讓樓梯成為大樓進出的唯一路線。」

  「……聽到這一切的我,破門而入,從某已經搬家的居民房屋陽台用被遺棄的舊布料作為簡陋繩索,一躍而下,趁收縮防禦陣型的時候,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大樓大堂外邊,靜候時機。」

  「……趁那隊長不備,在他進入電梯時,我殺了他;到了頂樓之後,又趁那第三個死者不備,被早有預謀的我一槍打死……事情就是這樣。」

  記錄員洋洋洒洒將這一切都記錄下來之後,看向了法官,一個眼神交換之後,法官緩緩問道:「被告人還有要補充的嗎?」

  「沒有了。」姬霄微微搖頭。

  那辯護律師也不說話,正當姬霄以為事情已經迎來結束,要到最後的判決的時候,法官卻做出了一個令人出乎意料的決定:

  「醫生,現在你和病人直接可以繼續交談了。」

  「謝謝法官大人,」醫生微微鞠躬,這才側過身來,以最不會激怒姬霄的語氣問道,「姬霄先生,您的證詞裡面所說的……『防守』,具體指的是什麼呢?」

  聽到這裡,姬霄有些頭疼:你連那群黑衣人的事情都沒搞明白,又是怎麼發現后兩具屍體的?

  但既然有人問話,他就只能老實交代:「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特工,當天在我家單元樓布防,目的是為了在大樓爆破前守住現場,不讓任何人進入我家,因為他們正在裡面尋找一份『我個人持有』的犯罪證據。」

  聽到了幾個自己正在期待的關鍵字之後,醫生先是雙手合十,然後又攤開了手,向法官說道:「法官大人,我認為,這已經足夠向所有人證明我患者的清白——在犯案時,他對死者的認知僅有著『隊長/隊員』、『訓練有素』、『防守』這種簡單的認知。」

  「……由於思維紊亂,以及被害妄想症的緣故,他將幾個無辜的死者視為威脅生命的假想敵,進行了自我防衛行為——精神疾病使他不能認知到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非法的。如果我們以患者的角度來看的話,他面對的是幾個全副武裝的特工,在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奪過槍支反擊,完完全全是可以理解的正當防衛行為。」

  聽到這裡,姬霄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們:

  「我不需要這麼骯髒的審判,」他如此說道,「你們要判無期就判無期,要判死刑就判死刑……唯獨不要把我當成個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瘋子!我是個罪人,而罪人就應該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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