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逆轉死局
四肢被縛,水刑當頭,似乎是一個沒有逃脫可能的死局。
但姬霄還不想死。所以,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他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對方對我動用私刑,抱的是什麼目的?是為了讓我死嗎?還是為了把我折磨個半死不活?
我於他們,是會感覺到疼痛的死屍,還是可以隨意折磨的病人?
若是前者,沒看到我嗆死之前,水流必然不會停止;若是後者,我只要氣息微弱些,他們就會急急忙忙地把水流停下,把我送去醫療室搶救……
事實上,要不是因為姬霄在先前的折磨中暈了過去,沒有聽到幾人的對話,更是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然的話,光憑這裝水的容器,大概就能判斷出來,對方並無殺心。
要是想殺死一個人,一小桶水,顯然沒有直接連通的水龍頭來的有保障。
在一瞬間之中,他做出了判斷。
「無論對方在不在乎我的死亡,假死都是目前最好的緩兵之計。」他在心底如此想道。
如果要殺的人一下子沒動靜了,那就要通過摸脈、探息等手法確認對方是否死亡,好準備下一步的行動——把屍體處理掉,或者是給他來上最後一擊。
如果可以折磨但是不能殺死的人一下子沒動靜了,那同樣也要確認對方是否死亡……
想到這裡,他先是順著先前自己掙扎的勢頭折騰兩下,然後以極其逼真的演技,慢慢將自己胸膛的起伏和手腳挪動的幅度減小,最後憋足了一口氣,將胸腹收起,像死魚一樣,梗在地上一動不動。
事後姬霄回想起來,自覺假扮死人最大的訣竅,不是儘可能放鬆全身,而是像死了一陣的舊屍一般,將全身上下都繃緊了,只是面部等地方極可能地保持在一個看起來「自然」的範疇罷了。
「喂喂喂……怎麼回事?」他聽到一個安保隊員如此說道。
……
「怎麼不動了?」一人有些疑惑。
……
「不對勁……剛才還像海鮮市場放在冰塊上的生魚一樣,活蹦亂跳的,怎麼不動了?」
……
「不會……死了吧?」一個人喃喃道
……
「烏鴉嘴給我閉上!你也是,沒輕沒重的……撂開毛巾!起開!快看看還有沒有氣兒!」旁邊一人有些急了,罵罵咧咧地,連忙催促道。
本來心裡還沒個準頭的姬霄,一下子鬆了一口氣。
不管對方是為了利益還是為了什麼東西……至少他們沒打算現在就弄死自己。
忍住下咽和喘氣的慾望,姬霄逐漸鬆開了緊繃著的頸部、腿部肌肉。
按他的原計劃,在雙手雙腳均被繩索束縛的情況下,想到唯二的反擊手段:其一,如果那人摸的是手腕處的脈搏,那便收起大腿,在電光火石之間用膝蓋撞向摸脈那人的面門;其二,如果那人摸的是脖子上的脈搏,那就一個頭槌撞過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逃過一劫……
心急如焚的安保人員們手忙腳亂地湊上前去:有的人伸手把躺在地上的姬霄扶起,有人不斷拍擊著他的背部,更有幾隻手搭在了他的手臂內側,搭在脖頸上,試圖拙劣地模仿大醫院裡的名牌醫生,想在脈象上摸出個所以然來。
其中一人在指尖上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躍動,立馬用嗓子今天所能發出的最大音量,跟周圍的同伴們宣布了自己的發現:「我摸到脈了,我摸到脈了——還沒死透!」
「……快點把他喝進去的水打出來!」說完,他不忘連聲催促道。
聽聞此言,那幾個抱著死馬當活馬醫心態的安保隊員,哪還敢懈怠——手上使的力道更足了,打的姬霄那叫一個七葷八素的。
但偏偏他現在又在裝昏迷,就只好悶不做聲,忍下一切,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好一陣,實在憋不住氣——或者說,憋的那一口氣全被巴掌拍在後背上,震散了……總而言之,感覺自己骨架子都要被那幾股蠻力拍散架了的姬霄,很是適時的在一次拍擊之後,那憋紅了的宛如豬肝一般顏色的面孔,第一次有了些許動靜。
嘴角動了。
然後,那「昏迷不醒」的人終於被「救」活了,開始無意識地劇烈咳嗽,吐出水來。
也就是因為剛才的確喝進去不少,現在才能吐出些許水來,要是再拍久點:水的儲量沒了,就只能把最近上火,肺部深處積攢的老痰給吐出來了,姬霄在心底腹誹道。
不僅僅是他鬆了一口氣,這地窖里的剩餘安保隊員,亦如此。
見昏迷不醒的病人,終於在無意識狀態下吐出了嗆進去的水,沒有死掉,眾人心底高懸不下的大石頭這才猛然落地。
其中一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提議道:「反正隊長那邊也說了——『半死不活的也差不多了』,今天到這裡就算了吧,要是死了人出了事,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隨便丟進哪裡鎖著吧,改天等傷勢恢復的差不多了再繼續給那邊拍攝視頻。」
眾人紛紛點頭,對此沒有什麼意見。
開玩笑,在場的各位,現在都算得上是驚弓之鳥了——全部都被姬霄那逼真的假死演技給鎮住了,真以為後者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個來回,哪還敢繼續動用私刑……要是折磨過了,出了人命,他們幾個小小的安保隊員,肯定是吃不飽兜著走的了。
於是,一人抬手,一人抬腳,為了確保穩妥,還有一個人托著背部,其他人則是把地窖里的閑雜物品都收拾起來,打開了牢房的大門。
做完這一切后,幾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安保,也不敢像剛才那般硬氣,直接將「不省人事」的姬霄給扔到地上,而是慢悠悠地將他放下,那架勢,恐怕比捧著家裡祖傳的名貴花瓶還要來得小心翼翼。
隨後,姬霄只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以及走廊盡頭遠遠傳來的一道「咔嚓」關門聲,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臟,這才緩緩平靜下來。
總算是度過這個難關了,他在心底想道。
不過,學著變得謹慎的他,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先是耐住寂寞,扮作熟睡的樣子,在心底默默數了五千個數,這才不動聲色地睜開眼睛。
要是周圍有人看守,不管怎麼說,都躺在原地一動不動睡了一個小時以上了,總該放鬆警惕了吧?
睜開眼睛,第一秒有些模糊,但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沒有瞥到他人的存在。
姬霄眨了眨眼,喚醒眼睛內部沉睡的肌肉之後,眼前的視野終於逐漸恢復清晰。
由於閉眼極久,眼睛似乎已經有些適應黑暗的環境了,遠遠望去,隱隱也能察覺到這條走廊的深淺,唯一還有著亮光的,也只有自己身旁不遠處這盞吱呀作響的吊燈了。
自己身處的……牢房?應該是牢房吧……
總而言之,這個連狗籠子都不如的地方,比想象中的要小——剛剛睜開眼打探周遭情況的姬霄,躺在地上的他光是坐起身來,頭頂就差不多能跟天花板來個親密接觸了。
「真就跟大狗的籠子沒什麼區別啊……」他看著面前的鐵柵欄,哀嘆道。
籠子使的是平開門,門口有一道最為簡陋的金屬密碼鎖,四位數字,那就是……一萬種可能性?就算不眠不休一直折騰這把鎖,也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解開密碼。
再說了,就算有這心思去試密碼,誰知道那些安保人員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過,就這麼乾等著也不是個辦法……想著想著,姬霄忽然心生一計……
……
某不知名地點,控制中心。
「這樣真的不會出問題么?」一個技術員自問道,「不但將個體所在的世界徹底回檔到了過去,還強行給他安了個『精神病人』的名頭……」
「……這一切也都算了,還要在精神病院里安排那些工作人員折磨他?未免逼的太緊了些,」那個技術員憂心忡忡地說道,「要知道,狗急了也會跳牆的……」
沒等他說完,總指揮就大手一擺,打斷了他的話語:
「但是,就目前來看,效果很不錯,不是嗎?」指揮反問道。
「……個體在現實世界中用藥的劑量,我也通知過個體管理部門那邊了,將暈眩效果提升了五十個點,抑制興奮作用的藥劑更是直接拉到了個體的負荷極限:他現在暈暈乎乎的,卻又沒有絲毫慾望——無論是復仇,亦或者是找出真相。」
「……固然,個體現在正在經受可能會讓他精神崩潰的折磨。所以,為了讓他可以抵住這種非人的折磨,我們安排了一個折中方案——精神病藥物,」說著,總指揮神采奕奕地指向大屏幕,「只要他不停止服藥,就會一直將現實世界中,真實肉體的反饋:將那份無由的暈眩感,將自己逐漸被化學物質壓抑下去的感情波動,統統視作虛擬世界里藥物的作用!」
「……換言之,只要他無法在靈光一現之中,找出自己沒瘋的證據,根據可憐的從眾心理,他就只能繼續服藥,現實世界中,也被繼續注射過量的鎮定劑!」
「……不吃藥,挨打就會痛;吃了葯,意味著他承認自己是瘋子!」
「……然而,無論是『瘋魔』,還是『回到過去』的解釋,都是完美無缺的!即便個體好不容易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發瘋,而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了過去』,他依舊活在我們呈現給他的事實當中!」
說到這裡,總指揮絲毫不壓抑自己極其放肆的桀桀笑聲,放聲大笑。
將一局死棋盤活,還反過來將了對面一軍,怎能不笑?怎能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