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臣還是吃紙吧!
罰抄這種痛苦事,對洛長安來說,還不如挨十個板子,眼一閉,藥一吃,完事!
更可怕的是,宋燁就站在她身後。
一筆一劃都是命,一撇一捺皆是債!
曹風進門奉茶,禦案上擱一杯,洛長安的案頭也擱一杯,見著兩位爺都沒動靜,旋即悄悄的退了出去,將托盤往心腹小太監手上一塞,顧自笑了笑。
“師父,您這怎麽還伺候起洛公子了?”小太監不解,湊近了低低的問。
曹風環顧四周,拂塵杆子往他腦門上一戳,“你個小王八羔子,眼睛都長在屁股上?咱們這些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就得把眼睛放亮了,心裏得放明白!皇上親近誰,咱就得好生伺候著,否則人家吹吹耳邊風,你這吃飯的家夥,就得咕嚕嚕的滾在地上,明白了嗎?”
小太監麵色一變,旋即恭敬的行禮,“是,奴才明白了!”
“好好學著吧!”曹風站直了身子。
這裏頭的門道,多著呢!
內裏,靜悄悄的。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何事,可誰也不敢窺探!
“王謙和,你知道多少?”宋燁開口。
洛長安筆尖一頓,瞪大眼睛瞧著黑漆漆的墨暈,心情瞬時低落到了穀底,這是不是意味著要重來??趁著宋燁沒瞧見,洛長安趕緊用袖子掩住,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寫。
反正他隻說罰抄十遍,又沒有要求她抄得多好。
“我不知道這個人,但是事發之後,我倒是留意了一下。”這個時候跟宋燁隱瞞,對她沒好處,她得說點有價值的,他才會放過她。
“哦,你留意到了什麽?”宋燁沒有抬頭。
洛長安偷瞄了他一眼,心下微鬆,還好沒被他瞧出端倪,“縉北之事,是這位王大人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你知道?”宋燁漫不經心的問。
洛長安輕嗤,口吻裏滿是不屑之色,“怎麽可能不知道,派人出城問一問,有幾個是來自縉北的,聽聽這位王大人的風評便可知曉一二。”
頓了頓,洛長安托腮望著認真批折子的宋燁,“冤不著他!”
“那你知道,為何王蘭生要殺你爹嗎?”宋燁合上折子,提筆蘸墨,繼續批閱第二折,依舊沒有抬頭。
他不抬頭也好,洛長安能輕鬆點,不至於那般緊張,生怕自己說錯話。
難怪都說,伴君如伴虎。
洛長安一邊要猜皇帝的心思,一邊要避免言多必失的下場,委實累得慌,“王蘭生說過,殺父之仇!”
“知道欺君是什麽罪嗎?”宋燁瞥她一眼。
洛長安眉心一皺,險些又滴下墨,趕緊將鼻尖在硯邊擦了擦,“臣沒有欺君,自然不怕!”
“王蘭生說過這話嗎?”宋燁問。
洛長安抿唇,“誆出來的……也算!”
沒說過,不代表沒承認!
宋燁的眉心狠狠一皺,幽然歎口氣,“既然都知道,為什麽方才不說?”
“方才?”洛長安咬著筆杆子。
喲,狗皇帝現在就心疼那個劉氏愛妃了?覺得她沒說實話,耽誤他討好愛妃了?
“皇上與劉妃娘娘閑話家常,臣豈敢置喙?”洛長安滿臉委屈,很是誠懇的注視宋燁,“說重了,那是朝政,說輕了,那是皇上的家務事,臣人微言輕,實在是太為難了!”
宋燁隻覺得這話,怎麽……這麽刺耳呢?
“你是想讓朕,給你升官?”宋燁問。
洛長安想了想,認真道,“若是臣拒絕,皇上會覺得臣虛偽,若是臣欣欣然接受,皇上肯定又覺得臣有所圖謀。”
得,話都讓她說完了!
“繼續說!”宋燁埋頭繼續批著折子,可不知道為何,卻有點心不在焉了,提著筆杆子半晌沒動靜。
洛長安一手托腮,一手提筆寫得快,“皇上,若是臣再說點有用的消息,您能不能答應臣一個小小、小小的請求?”
“有多小?”宋燁扭頭望她。
這姿勢,能寫好字?
“您一句話的事,絕對不會讓您為難,不涉及朝政,也不涉及私人恩怨,純屬興趣愛好。”洛長安沒回頭,繼續畫著自己的天書。
宋燁悄悄起身,緩步朝著她走去,“好!”
“王大人死於途中,這王家的人便將賬算在了我爹的頭上,說白了是報錯了仇,所以這件事純粹就是王蘭生的個人恩怨,同旁人沒什麽關係。”洛長安托著搖搖晃晃的腦袋,渾然未覺身後……危險的靠近。
宋燁一雙桃花眼,已然眯成了一條線,瞧著她筆下鬼畫符一般的東西,這能叫字?
“王謙和死有餘辜!”洛長安說,“反正他已經死了,無所謂牽連別人,皇上可聽說個春熙班,就是在太師府上表演的春熙班,臣久仰大名,聽說他們的戲法變得極好,可惜事發突然,臣還沒看上,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把春熙班賞……哎哎哎,我還沒寫好!”
宋燁瞧著手中的白紙黑……真的是黑字啊,指尖都有些輕微的顫。
“皇、皇上?”洛長安起身,瞧著皇帝比墨還黑的臉色,暗暗咽了口口水,“您隻說罰抄,沒說要寫得跟花一樣,臣、臣這不是欺君。”
宋燁睨著她,“吃了它!”
“不餓!”洛長安當即退後兩步。
宋燁氣不打一處來,“你今日若是再敢跟朕耍心眼,朕一定掐死你!不對,朕就讓你把整本書都吃下去,省得你腹無點墨出去丟人,馬上罰抄二十遍!”
“那、那臣還是吃紙!”洛長安快速撕了一頁紙,麻溜的塞進嘴裏。
宋燁:“!!”
一直到了半夜,洛長安還沒抄完這十遍,腦袋枕在胳膊彎上,呼吸均勻。
“皇上,這……”曹風擔慮。
宋燁伸了腰,起身站在她身邊,抽了一張她剛抄完的字,其實她很聰明,隻要認認真真的做事,委實做得極好,就連這字跡……
“洛大人的字跡,倒是跟皇上的有幾分相似。”曹風躬身笑道。
宋燁忽然笑了一下,桃花眼裏的光,瞬時柔和了不少,意味深長的呢喃了一句,“自然是像的!”
“去拿個薄毯回來,把爐子暖得旺些。”宋燁吩咐。
曹風行禮,趕緊出了門。
宋燁彎腰,舉止輕柔的將洛長安抱起,她許是睡得太熟,小腦袋靠在他肩頭,乖順得讓人心疼。
她的額,抵在他的頸項間,溫涼入骨。
宋燁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