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蹲牆角,待兔子
洛長安立在牢外,神色平靜的望著他,“早在你們把我送上祭壇的時候,我就不是你們的少主了。我們之間,隔著生死之仇,我不恨你們,因為你們是我娘的母家人,但我也不會原諒你們!”
因為,他們曾經想要殺了她!
事實就是事實,已經發生,不容改變。
鬼叔顫顫巍巍的站起,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兩步,許是察覺了洛長安眼底的警惕,不由的又站住了腳步。
傷害已經造成,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撫平的。
“很抱歉。”鬼叔開口,“當初確實是一心要你死,誠然也是這麽做的。”
用盡心思,將她弄上了祭壇,甚至背棄了私底下的約定,差點讓她死在祭壇,樁樁件件,都是不可饒恕的存在。
“我給你一刀,你死了,然後我在你墳前燒紙,說一聲對不起,你在閻王殿前是不是就不會告我的狀?”洛長安輕嗤,半點都不相信。
不過是,鱷魚的眼淚罷了!
鬼叔苦笑兩聲,“是,是我們錯了。”
“錯不錯的,現在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你是階下囚,所以你才會反省,覺得自己錯了,但凡你今日還在外頭,就絕對不會說這句話。”洛長安見得人多了。
這特麽,就是人性。
處於弱勢,才會低頭看自己腳邊的泥。
“你們派殺手來殺我的時候,不覺得錯;強行把我帶上祭壇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錯;甚至於把無辜的重生和吾穀丟進沼澤,亦不承認錯誤。”洛長安冷笑,“現在,又是哪門子的錯?”
“錯,就是錯在你們輸了,輸得心不服口不服。”她負手而立,冷眼睨著牢內的鬼叔,“當日我信你,上了祭壇,可你最後沒救我,反而是毀約置我於死地,雖然最後你幫著林門主他們,救我脫險,但這份人情,我不承認。”
鬼叔點點頭,“你是該恨我們的。”
“我說了,我不恨,你們不值得我浪費感情。”洛長安深吸一口氣,“我現如今還肯看一看,就是想看看,你什麽表情?”
鬼叔悔不當初,可後悔又有什麽用?
事兒都做下了,錯的是他們。
“一棵樹,一棵吃人的樹,比我這個大活人還要重要,之前那麽多神女,一個個為了你們所謂的神樹而犧牲自己,換來的又是什麽?”洛長安聲聲質問,“我母親的命,是不是也係在這棵樹上?”
鬼叔點點頭,沒有否認。
洛長安仰頭,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們,真是該死!該千刀萬剮,該永不超生。”
“我們是該死,隻是世間沒有後悔藥。”鬼叔耷拉著腦袋。
洛長安轉身就走。
“少主!”鬼叔跪地。
洛長安頓住腳步,憤然回頭看他,“我說了,不要再叫我少主,我不是你們的少主,從始至終,你們都隻當我是祭品,連人的資格都沒有。”
鬼叔紅了眼眶,“少主,我知道不管說什麽,都彌補不了對少主的傷害,隻是……少主,那些族人是無辜的,求您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放過他們!”
“我求你們的時候,你們放過我了嗎?”洛長安問,“一刀子下去,血流出來的時候,你們可有片刻內疚?”
鬼叔哽咽著,“少主,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有嗎?”洛長安追問。
鬼叔沒有回答,隻是低低的啜泣,到了這個時候,哭是沒用的,大錯已經鑄就,早就沒了轉圜的餘地。
“答不上來?”洛長安輕笑,“到底還是有幾分誠實。”
語罷,她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牢。
吾穀和寒山在外頭候著,見著洛長安出來,趕緊迎上去。
“公子?”吾穀行禮,“沒事吧?”
洛長安搖搖頭,“我能有什麽事,他都是階下囚了,還能再抓著我去祭祀不成?那棵樹離了我,多半又恢複成了那副死狀,他們應該沒法子了。”
“是!”寒山點頭應聲,“之前林門主還特意提了,說是神樹已死,再無牽掛。至於是自然的死去,還是被砍死了,那便不得而知了。”
反正,就是死了。
“死了也好!”洛長安苦笑,“隻有樹死了,人……才能活!”
吾穀頷首,“是這個理兒!公子,他們沒為難你吧?”
所謂為難,指的就是求情。
洛長安挑眉,“為難是因為自己心裏猶豫不決,但凡早已下定決心,何來的為難之說?”
“這倒是!”寒山點頭,“皇上吩咐,不管洛公子如何決定,卑職都會盡力配合。”
洛長安笑了,“怎麽,等著我去殺人?我可不會。”
“卑職也覺得,洛公子不適合殺人。”寒山跟著笑了笑,“接下來,洛公子如何處置?”
洛長安暫時也沒想好,見過了,確定了是鬼叔他們,她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了,“我先好好想清楚,總覺得還有些賬得跟他們算!”
“是!”寒山行禮。
出了大牢,洛長安在外頭的宮道上,足足站了一盞茶的時間。
時間太久,久得吾穀心慌,“公子,您沒事吧?”
“就是心裏有點憋得難受。”洛長安瞧一眼身後,看著來時的路,“我娘當年是什麽感覺呢?知道自己生來就是個祭品,早晚要死,會不會也有過猶豫?”
吾穀抿唇,“猶豫有什麽用?他們還是要把夫人送上祭壇的。”
這是,命。
“要殺呢?還是不殺?”洛長安雙手叉腰,“這可真是難為死我了!”
吾穀一怔,“您之前對著寒山的時候,不是說得理直氣壯嗎?什麽不是為難,不是什麽的。”
“當著外人的麵,我豈能丟了自己的威風!自然是要說話硬氣點!”洛長安橫了他一眼,“可你家公子我什麽德行,你還不清楚嗎?”
吾穀撇撇嘴,“奴才覺得,別殺了!”
“怕髒了我的手?”洛長安問,“還是說,我爹做了太多的殺孽,我得給他積點德?”
吾穀沒敢吭聲。
“我現在很確定一件事,當年是我爹滅了整個先秦一族,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他的雙手都染滿了母親族人的血。”洛長安抿唇,“我怕真的趕盡殺絕,娘午夜夢回的時候會來找我算賬!”
吾穀的眉心跳了跳。
這……
想了想,洛長安朝著一旁的邊門走去,然後老老實實的蹲在牆角。
吾穀:“……”
這又是做什麽?
“公子,您氣糊塗了?”吾穀低聲問,“還是說,您肚子疼?難受嗎?腿酸?”
洛長安翻個白眼,“那個叫什麽呆兔!”
“守株待兔?”
“嗯!”
吾穀愕然,這待的是哪隻“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