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待生

  多少回夢醒,多少回望月,日子在悄無聲息的過,我甚至忘記了那曾經繁華紛染的世界,這裏的靜原來竟是可以療著心傷的。


  那梅花我從未折過,折了的花會早早的死去,我希望那朵朵的花都可以長長久久的開。


  這一天,我依舊如初走進了那座梅林,眯著眼汲取梅的芬芳淡雅,卻在不經意間發現那林間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架琴,盈盈就在我的眼前,我看著,恰有蕭聲傳來,竟是要引著要我來和……


  輕輕的走到琴前,看著這琴,竟是我從未見過的一架非常華麗的琴,暗紅的檀木上細細的雕印著一朵朵的梅花,七根弦透明的拴在琴上仿佛一縷縷的情思纏綿,我看著,這七弦琴竟是讓我聯想到了古拉與狐君。


  青蔥的手指輕輕的撥弄著那琴弦,原來音位早已較好,側耳傾聽那蕭聲正是一曲“瀟灑雲水”曲。


  輕輕和來,飄渺的琴音,悠悠的蕭聲,一並的響徹在這靜靜的雪山之中,凝神間仿佛那梅花枝上雪輕落,梅香濺滿心,無邊的孤獨清冷刹時湧上心頭,我卻陶醉在這自娛自樂的琴曲之中……


  琴止蕭住,我起身徜徉在梅林之中,向著那蕭聲之處覓去,梅與雪,依舊的兩處風景,又何來人跡?

  難道那蕭聲竟是我的夢幻之曲?

  可是那琴明明就是擺給我的,那是古拉的琴嗎?我很想問著狐君,可是我尋不到他的一絲蹤影。


  回首,一朵梅花悄悄的飛落,接在掌心中,聞著它的清冽香氣,竟是催人欲醉,沁人心脾。


  那小丫頭我喚她做啞女,雖然我叫了她也不應也聽不到,可至少她有了一個名字,而我會以為我有了一個伴。


  再回去時,那琴處已是無琴,隻有細碎的梅花輕落下。


  轉首時,啞女卻正是抱著那琴飛快的向著我的屋子裏走去。


  我有些茫然了,難道這就是狐君接我上山的用意,偶爾彈了琴與他和著蕭就可以了嗎?


  這樣的事情太簡單了,如果我隻做著這些,那麽這雪山上的日子就隻有苦寂了。


  慢慢的我從最初見到雪山見到梅林的欣喜而轉變為一種安逸,是的,安逸,這裏從此便是我生活的全部了。我必須要適應這裏的一切。默默的等待著我的寶貝的到來,或許他的到來可以讓我的人生更多一份快樂吧。


  衣食無憂,啞女皆是為我打點的妥妥當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我讓自己慢慢的與這大自然融入一起,慢慢的去忘記曾經的一切。


  屋子裏的書越來越多,我就念給我的寶貝來聽。再畫著畫,畫著那雪景那梅林,都是美得讓我無從下筆無從去畫出那梅的極致雪的淡雅來,這才發現原來雲齊兒也是一個俗人。


  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寶貝會踢著我了,我就笑著告訴他,娘盼著他早一點出來陪著娘,娘就開心了。


  他聽著,又是踢又是擺手的,在我肚子裏好一個折騰。


  我就陪著我的寶貝,讓日子一天天的漫過去,再也沒有見著狐君,隻是間或他的蕭聲會從那仿佛遙遠的天際傳來,而我總是會意的與他一和。


  時光悄逝間,我已經習慣了這裏,習慣了一個人的對話與生活。甚至連娘連圖爾丹也絕少出現在我的夢裏了,有時候想這樣的心境才能讓禪心悄佇,除了我的寶貝,我已是無欲無求的一個雲齊兒了。


  啞女還為我帶來了一些衣料,我悄悄的做了幾身小衣服,每日裏擺在床頭,那真是一個漂亮啊,真喜歡這些小衣服小褲子。


  寶貝七個多月的時候就更是調皮了,踢著我,常常讓我睡不好,我就給他講故事,待他乖了,睡了,我也就與他一起沉沉的睡去了,山間的日子就這樣在等待與清淡之中過去了。


  我數著日子夜也盼日也盼著寶貝的出生,快了,沒有幾天了,啞女送我的書中就有一本是說著這些的。


  我悄悄的一一看了,狐君他雖然不來看我,卻是把一應的細節與我的需要想的一清二楚。


  可是越是要到了日子,我卻越是害怕一般,我沒生過,而這山間除了啞女卻再無他人,會有人相幫嗎?我開始擔心我的寶貝了。


  肚子越來越是沉重了,寶貝,媽媽要帶你去泡溫泉,這山上的溫泉可多呢,那溫熱的泉水裏呆得久了會讓你更健康呢。


  我喜歡把自己藏在泉水中,再看著山中如畫的美景,常常讓我感歎自己象是成了仙子一般,隻是寶貝的一踢一跳才又把我拉回到現實中來。


  恍惚間,有一些痛,小家夥又淘氣了吧。


  從那溫泉中出來,還是有些不舍,那水中真是讓人舒坦。


  回到屋子裏,我撫著琴,想要讓他安靜一會,可是他偏不,他是要出來了嗎?

  肚子更痛了,或許是真的要生了。


  我急切的四處找著啞女,卻到處都不見她的蹤影,我急了,隱隱感覺腿間一片的濕,心裏有些慌亂了,雖是看了多少回的書,可是事到臨頭我還是怕啊。


  寶貝,我雖是希望你早些出來,可是額娘還是怕一不小心就傷著了你。


  我扶著床欄,勉強讓自己仰躺在那床幔之中,啞女啊,你可要快來,我真的要撐不住了。


  這樣的一刻,我突然就想起了娘,要是娘在她一定會跑前跑後的為著準備著一切的。


  還有圖爾丹,你知道嗎?我的寶貝就要出生了,請你也為著他祈福,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生下來。


  那桌子上還有一些糕點,我又掙紮著起來,我記得書中說過,生產之前要多吃些東西,否則是沒有力氣生的,我抓了那糕點,雖已痛的毫無胃口,可是我卻把滿滿的一盤子吃了一個幹淨,寶貝,媽媽為了你是什麽都可以做的。


  再走到那琴前,我狠命的彈著那琴音,我希望把這一個一個的單音傳到那雪山之外,讓聽見的人來救救我,我要生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照顧我。


  門開了,那冷風讓我清醒,我笑了,我的啞女回來了。


  她看到我,或許是我的臉色不好吧,她急切的指了指我的肚子,比了比,再向下一指,我懂了,她是問我是不是要生了?


  我點頭,狠狠的點頭,丫頭,你快去叫人吧,我與你,兩個沒生過的人又怎麽能讓我的寶貝順利的出生呢。


  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卻是急匆匆的又向外跑去,我叫著她,想要吩咐她要去準備什麽,可是話一出口,才想到,她是什麽也聽不到的。


  我隻好又慢騰騰的移到床邊,穩穩的讓自己躺下來,肚子又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痛了。


  我忍著,咬著牙,為著我的寶貝我不叫,我要做一個堅強的媽媽。


  猛然,我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鍾聲,這是啞女敲的嗎?一定是的,是她再為我找援手吧。


  我笑了,我的寶貝有救了。


  再回來,啞女已經乒乒乓乓的在準備熱水了,她跑前跑後的,一忽煮了鳥蛋給我吃,一忽又是為我拭著額頭的汗。


  每一回她想要去為我端水,我都是虛弱的抓住她的手臂不肯讓她走開,不能走啊,此一刻我真的很怕自己一個人,這時候的自己最是讓自己痛恨,我真的好沒用。


  恍惚中,隻覺那窗前有人影在晃動,有人來了嗎?

  我突然間好想聽到人聲,這雪屋梅林裏呆得久了,我竟是除了我自己的自言自語外,有八個月沒有聽見人聲了。


  我很期待,期待穩婆的到來,或許隻要她能跟我說說話,我就不疼了。


  我是這樣的渴望,渴望一份人氣的到來。


  穩婆真的來了,來得可真是快啊,我才一瞄到她的身子,就說道:“阿婆,我要生了,你要幫幫我。”


  她走過來,笑著,卻依然沒有聲音,我傻了,不會又是另一個啞女吧。


  卻不想她真的也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情形一如我第一次見到啞女一樣。


  我看著,有種欲崩潰的感覺,狐君,他到底為何要如此對我。


  把我放在這深山裏,除了撫琴竟是再無所求,可是他卻也剝奪了我與人往來的權利。


  連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個。


  一個穩婆,也是這樣。


  我的寶貝,我想著,我不知道這穩婆她能不能幫到我了。


  窗前的人影不再閃動,而是筆直的佇立在那裏,那一定就是狐君,他看不見我,那冰凍的窗花已讓外麵的世界變得糊塗不清,隻是狐君的影子隱隱的投注在窗上。


  “你出來。”我大叫。他不可以這樣,讓我生活在無助之中。


  我說的,我要的,我身前的兩個女人一個也聽不到,隻是猜測著,一忽是對,一忽是錯的,我已然累了。


  可是無論我如何喊,那屋外的人都是不理我。


  而肚子的痛已經是一陣接上一陣了,這樣急的陣痛告訴我,我就要生了。


  再也顧不得去喊著狐君了,他卑鄙他的,我就是要讓我的寶貝順利的生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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